日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御書房的白玉地面投下細碎金影。
案頭宣紙上剛寫就的朱批還帶著墨潤,劉庭岳正抬手將玉璽蓋在奏疏上,殿外飄進幾縷極輕的響動。
侍衛(wèi)靴底裹著軟布,跨步直入書房,未及殿中便單膝跪地,“皇上,柳少尹已領著都監(jiān)衛(wèi)去南郊了?!?
劉庭岳把玉璽放回去,“賊子猖狂,幸有柳眠為朕分憂?!?
“如此能士,朕也就不愁那些蠢貨守不住朕辛苦得來的江山了。”劉庭岳望著遠處,一貫皺著的眉心舒展開來。
先別想兒子了,你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守住吧,侍衛(wèi)在心里腹誹。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腳前三寸的磚縫里,身體一動不動,帝王視人命為草芥,除了必須要稟報的事,其他的,他們不會多說一個字。
白玉地面擦了一遍又一遍,但里頭的血腥味,仍舊散不去。
不是沒通風,是血流的太多了。
尤其是忠心耿耿的。
不管是誰,只要提百姓水深火熱,只要勸皇上停止征兵,那下場只有一個,人頭落地。
前兒死了三。
侍衛(wèi)也是從武勛侯府出來的,但如今,他只想當個活人。
江山是劉家的,又不跟他姓。
龍椅上坐著的人都不著急,他急什么。
怕閻羅殿排隊投胎的不夠多?
侍衛(wèi)有點同情柳眠,為皇上做了那么多,罵聲一片,人憎狗嫌的,結(jié)果,還是逃不過帝王的算計。
總說蛇冷血毒辣,但侍衛(wèi)覺得皇帝才是最怪物的。
不念一點點的主仆之情。
“退下吧?!?
聽到這三個字,侍衛(wèi)眼垂的更低,他往后起身,腰始終彎著,一步步后退,姿態(tài)恭敬到極點。
走出御書房,侍衛(wèi)抬手抹了抹額頭,又是活著的一天。
有時候就挺想逃的。
百官都什么慫逼,不就被殺了一二三四五次。
好像是有點多……
倒是造-反啊!
……
南郊,楊束一身玄色勁裝,騎在高頭大馬上,左手輕握韁繩,右手擱在腿上,不時撫摸馬鬃毛,姿態(tài)隨性卻透著掌控力。
“搜,一個都別放跑?!睏钍曇衾滟?。
他身后的都監(jiān)衛(wèi),立馬如離弦之箭四散,青色衣袍在枯黃草地間迅速鋪開。
被踩扁的草莖,沾著泥點的碎石,坡底凹陷的土坑,每一處,都監(jiān)衛(wèi)都俯身細查。
連樹根下的樹洞都用刀鞘探了探。
每登上一塊高地,都監(jiān)衛(wèi)便極目遠眺,看看有沒有逃竄的身影。
河沿旁,數(shù)個都監(jiān)衛(wèi)沿著水畔行走,目光掃過蘆葦叢,偶爾俯身查看岸邊的泥印,若見到不是鳥獸的足跡,他們就立刻做下標記。
余下的都監(jiān)衛(wèi)牽馬守在路口,佩刀懸在腰間,目光緊盯著往來車馬行人,連路過貨郎的擔子,都要仔細檢查。
不給秦國暗探一分逃脫的機會。
楊束下了馬,挑了塊陰涼的地方坐下,打開酒袋,小口飲著。
他瞥了眼一旁的老王,見他警惕的觀望四周,此刻,楊束無比懷念方壯。
方壯在時,兜里絕對藏著醬花生、毛豆,可能還有鹵鵪鶉、鹵肉。
楊束嘆了嘆氣,光喝酒,很沒勁?。?
方壯的失心瘋該治好了吧?
“公子,你別急,都監(jiān)衛(wèi)肯定會把賊人找出來。”老王回頭看楊束,眼神堅定。
“兜里有貨?”楊束還是問了,他不知道老王從哪看出他急切的,即便都監(jiān)衛(wèi)不展開地毯式搜尋,“秦國暗探”也會跑出來。
他有什么好急的。
他現(xiàn)在要的是下酒菜,一袋酒滿滿的,還沒怎么喝呢,一會總不能無端消失了。
盡管是從吏部尚書家里裝的,沒花自己的錢,但浪費也是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