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看著面前這位逐漸失去了上位者威嚴(yán)的按察使大人，此時已經(jīng)不需要他再多說什么。
良久之后。
蘇重臣起身，緩步走到大堂正中。
“我二十多年前見亂世人命不如草芥便立志做些什么，這二十多年來死在我手里的匪寇數(shù)不勝數(shù)。”
他看了一眼大堂外邊站著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府衙大堂門外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百姓。
而維持秩序的衙役們也都失神的看著他，似乎是忘記了阻攔。
大堂門外人滿為患，很多人看著他，有人震驚有人憤怒，有人沉思有人若無其事。
可每個人都看著他呢，看著他這位西蜀道排名第三的大人物。
“葉千辦。”
蘇重臣大聲說道：“我承認(rèn)我剿匪除惡的手段確實(shí)有些不見光，我門下弟子或許是有與山匪來往，但他們實(shí)則是借機(jī)除掉山匪，這二十多年來，他們剿滅的匪寇比你在戰(zhàn)場上殺的敵人要多的多?！?
“大寧立國，首重律例，可律例是給什么人定的？是給平常人定的，那些亡命之徒可有幾人在乎律例？”
“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視律例人倫為無物，他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而我大寧的執(zhí)法官員，卻只能按律行事?！?
“沒有確鑿證據(jù)就不能給惡人定罪，那不定罪的惡人就不是惡人了嗎？”
他看向百姓：“我門下弟子做的事，我雖不知，但今日被葉千辦查出我這些過錯，老夫認(rèn)了！且老夫并不后悔，若再給老夫一次選擇的機(jī)會，老夫依然是這般行事，弟子們不管手段除惡務(wù)盡，我做師父的也該有擔(dān)當(dāng)?！?
一席話，竟是說的圍觀百姓拍手叫好！
已經(jīng)有人激動的大聲呼喊起來，說按察使這樣的官才是真正的好官。
只三兩語，這位按察使大人就把百姓們的情緒給挑撥起來。
“你是聞名天下的葉千辦?！?
蘇重臣大聲說道：“天下百姓需要你這樣的人，可天下百姓更需要的是那么多默默無聞的執(zhí)法者！”
“我有罪！”
蘇重臣再次提高嗓音：“但我不認(rèn)為我有錯，今日伏法，伏的是大寧律法，但今日亦有不服，我始終秉持的道理讓我不能服！”
“殺我蘇重臣明證典律我認(rèn)了，今日也要讓蜀中百姓知道，蘇重臣只是觸犯了律法，沒有作惡多端！”
葉無坷在他身后撇嘴。
“按察使好大的道理?！?
葉無坷道：“你這樣說，是覺得朝廷需要維持體面，所以不會在百姓們面前戳穿你的謊，不會讓你原形畢露？”
“按理說你想法沒錯，如你這樣高位的官員犯了錯，朝廷應(yīng)該遮掩一些，怎么也不能讓百姓們對朝廷失望?！?
“可是今天時機(jī)不對，因?yàn)槲沂莻€愣頭青?！?
他的視線在安靜下來的百姓們臉上掃過，然后回身喊了一聲：“陳小攀！”
百辦陳小攀大步過來：“千辦，屬下在。”
葉無坷道：“把你查到的，大聲念出來?！?
葉無坷看向蘇重臣，眼神里的含義是在告訴這位前輩，我在益州明面上搞的動靜大，是因?yàn)槲业米屓嗽谶@大動靜下邊悄悄的查。
陳小攀從袖口里抽出來一卷東西，展開后大聲念了起來。
“經(jīng)追查，西蜀道按察使蘇重臣，以各種名義在蜀中各地錢莊存入的白銀累計(jì)百萬！”
百姓們只聽了這一句話就驚呼起來，剛才還被蘇重臣感動的人們登時破口大罵。
蘇重臣猛然回頭看向葉無坷：“你敢造假！”
葉無坷：“只是未經(jīng)證實(shí)的消息，不算造假，按察使剛才說過，為了除惡用些非常手段沒什么問題。”
“各地錢莊想查出來你藏了多少銀子哪有那么快，請按察使給我些時間，你等等，等我查清楚之后我把實(shí)據(jù)給你補(bǔ)上?！?
“葉無坷！”
按察使蘇重臣大聲喊道：“你怎么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誣陷朝廷官員，你說的都是假的，這所謂的百萬存銀都是假的！”
他大步走到百姓們面前，高聲說道：“我為官二十幾年兩袖清風(fēng)從不怕別人調(diào)查！葉無坷為了誣陷我才說我在各地錢莊存銀百萬！”
葉無坷道：“我沒有誣陷你，只是沒查清楚而已。”
蘇重臣怒道：“大家都聽到了，他這就是在誣陷！”
百姓們都懵了，剛剛才開始恨蘇重臣，怎么這一眨眼的功夫，變成葉千辦誣陷了？
而且看起來，葉千辦好像也不否認(rèn)他是在誣陷。
這案子看的，跟坐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
破口大罵的百姓們再次安靜下來，全都怒目看向葉無坷。
葉無坷道：“我誣陷你？張家的馬隊(duì)生意你才是幕后東主，二十幾年來，只這生意你收入累積就早已不止幾十萬兩?！?
蘇重臣：“你這是信口開河，沒有證據(jù)胡亂給人扣上罪名你將來不怕朝廷辦你？！”
葉無坷道：“我是不是信口開河按察使很清楚，張遷替你在各路山匪之中游走，告訴他們只要孝敬你銀兩，他們就不會被剿滅?！?
“山匪勒索百姓，你讓張遷替你勒索山匪！”
“你放屁！”
蘇重臣已經(jīng)急了，哪里還管什么身份不身份。
“黃口小兒如此惡毒，說什么你是公正無私的葉千辦，你這憑空捏造倒是順手拈來，以前你辦過的案子也不知有多少冤假錯案，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所說的事我從未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