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聲東擊西

望月樓本是建康城中風(fēng)流名士清談闊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地方。每天這里都云集大量的仕子，特別是褚蒜子的那一紙招賢令頒布以來，在這里每天都有庶已翻身為子，魚躍龍門的傳奇出現(xiàn)。

冉明的聲音嘹亮，與望月樓滿是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冉明的那首盜版詩一出口，簡直就是語驚四座。就好像黑夜里劈出來一道閃電，讓這個充滿喜慶氣息的望月樓為一靜。

冉明打扮的非常落魄，雙眼深陷，滿臉頹廢，手里的酒壺已經(jīng)倒不出一滴酒了。冉明晃晃的起身，望著滿堂眾人，眼睛里充滿不屑。

就在這時，跑堂小二沖過來沖冉明道：“魏公子，朱大掌柜讓俺來問問你，這酒錢、飯錢還有住店的錢什么時候結(jié)！”

冉明臉上露出了尷尬萬分之色：“勞駕，還請多寬限幾日！”

“寬限！”小二鄙夷道“這話俺可以耳朵里都聽出繭子了，這里是酒樓，不是善堂，你魏公子不付錢，我們這滿店上下都喝西北風(fēng)去？”

冉明感覺非常不好意思，臉紅得快能滴出血了。小二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冉明的領(lǐng)子道：“既然沒錢，那就拿你的書卷抵帳?！?

突然小二揚揚手，拎起一個粗藍(lán)布的包裹。這個包裹看樣子非常沉重，里面的書應(yīng)該數(shù)量不少。小二粗魯?shù)拇蜷_包裹，從包裹中滾落在桌子上一個手抄書卷。此書卷似乎有點年代，只見發(fā)黃的書面上用隸書寫著《尉繚子》三字。

“伙計，你這是干嘛？”冉明看著小二粗魯?shù)膩y扔著他的書，苦著臉祈求道：“這是我的寶貝！”

“屁的寶貝！”小二不耐煩的道：“就這破書，擦屁股都嫌硬，只配當(dāng)柴燒，還不知道能不能燒著！”

接著，小二又翻著包裹，從里面翻出《尉繚子》上、中、下三卷，《三十六計》、《孫子兵法》

以及一套《春秋》一套《漢書》。

魏公子雖然心有不甘，可是面對幾個如狼似虎的酒樓小廝，也沒有任何辦法。就在小二抱著這個包裹里的書準(zhǔn)備離開時。一旁剛剛上來的絡(luò)腮胡子大漢終于出聲道：“這位小哥，請這一步說話！”

絡(luò)腮胡子大漢不是別人，正是孫少方。雖然孫少方是庶民，不過家里卻是晉陵大戶，晉陵孫氏雖然沒有族人在朝中為官，但是他們卻擁有數(shù)十店鋪，以及上千畝良田，家資豐厚。在古代講究窮文富武，學(xué)練習(xí)武藝，必須擁有強(qiáng)大的財力作后盾。

要說騎射，最小需要一匹良馬吧，這一匹馬在晉朝的價錢好的上百萬錢，差一點的也要五六十萬，至于弓箭簡直就和后世的槍械差不多，從幾百錢，到數(shù)萬錢的都有。要說最耗費錢的，還是他們手中習(xí)慣使用的兵器，長槍、矛都不算貴，但是最貴的卻是馬槊。

馬槊桿需要用上好的韌木作為主干，剝成粗細(xì)均勻的蔑，膠合而成。那韌木以做弓用的柘木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細(xì)蔑用油反復(fù)浸泡。泡得不再變形了，不再開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整整一柄馬槊需要耗時三年，葛布上生漆，干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桿發(fā)出金屬之聲。一柄好槊需要千金，名家制造的上好馬槊那是萬金難求。馬上戰(zhàn)將別說其他，僅僅一匹馬，一柄槊就不是尋常人家可以擁有的。

更何況練武體力消耗太大，營養(yǎng)肯定需要跟上，飯都吃不飽的人家，練武更是一種奢望。孫少方也擅長使馬槊，為人也非常義氣，有點像隋唐時期二賢莊的單雄信一樣?？吹饺矫鞅恍《箅y。孫少方出手了。他沖小二道：“魏公子欠你們多少錢？”

“一千三百四十二錢！”小二不假思索的道。

一千三百錢，就足足八斤多?？隙]有誰會帶著八斤銅錢去吃飯，在望月樓這個地方消費，一千多錢，甚至不足一頓上好的酒錢。孫少方從衣袋里取出一塊銀角子，道：“這個夠嗎？”

小二當(dāng)既滿臉堆笑：“不是夠了，是太多了?！?

孫少方道：“剩下的給本公子上幾個拿手好菜，然后再來兩壇好酒！”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孫少方銀子的作用下，望月樓的效率非?？?，片刻之間，冷熱八個拼盤，兩壇仙人醉就擺上了桌子。

冉明倒也不客氣，拿著筷子就吃菜，把酒倒入海碗里就喝。

“兄臺高義！”冉明端起酒碗道：“大恩不謝，有道是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日后兄臺有用得著明的地方，請語一聲！”

“相逢即是緣分！”孫少方不僅自來熟，而且也非常善談：“我敬兄臺一碗！”

“沒請教郡望何處，高姓大名！”

“吾乃寒門，談何郡望？”冉明無奈的感嘆道：“在下魏明，祖籍魏郡，現(xiàn)流落建康。原本以為這次太后頒布招賢令，明可改變命運，一展胸中抱負(fù)，可惜，可惜，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在下晉陵孫少方！”

說著冉明滿臉郁悶，神色黯然。

孫少方道：“不對啊，昨天我去了招賢館，參加武試，五十步移動靶，十發(fā)全中，一百步固定靶也是十發(fā)全中，一百五十步固定靶，十發(fā)九中。馬戰(zhàn)，步戰(zhàn)，三戰(zhàn)三勝，被當(dāng)朝司徒大人親點為正六品撫軍參軍，明天正式到任。不知兄臺為何不去應(yīng)征？”

冉明嘆了口氣道：“以兄臺的身手，自然不懼尋常武試?？墒切峙_請看我這身板，上馬能拉得開弓否？”

冉明的身材非常具有欺騙性，他顯得非常瘦弱，卻是這瘦弱的身體內(nèi)，卻隱藏著驚人的力量和暴發(fā)力。孫少方道：“武是不行，可我見兄臺風(fēng)度翩翩，想必文采不差，不去勇士館，去招賢館應(yīng)征應(yīng)該也有個一席之地了？”

冉明苦笑道：“兄臺真是太天真了，你想那招賢館主持招募的都是哪些人，他們豈會容我們這等寒門庶民同堂而坐？若是真正的公平，明自認(rèn)這治天下，行軍布陣，當(dāng)是不差。可惜，他們連最基本的一個機(jī)會都不給我??！”

孫少方倒是意外了：“為何我行？”

冉明道：“如今建康魏軍兵臨城下，他們自然需要一些死士，替他們賣命?？墒沁@文臣則不同啊，文武殊途，天壤之別！”

孫少方這下無話可說了，事實上正如冉明推測的那樣。招賢館中即使招募了一些人才，這些人才也大都是小士族出身的人才。至于寒門和庶民則徹底不見。

冉明拉著孫少方道：“如此，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喝酒喝酒！”

孫少方陷入沉思，隨著孫少方一起沉思的還有酒樓內(nèi)的諸人。

就在這時，酒樓內(nèi)一個聲音響起：“賢士館負(fù)責(zé)招募的乃當(dāng)朝尚書令王述王大人，王大人清正嚴(yán)明，豈會明珠蒙塵，說不得某人只會夸夸其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冉明也不狡辯，反而低頭猛飲。喝盡一大碗酒，此時冉明差不多喝了一斤多白酒，就算他酒量驚人也感覺有點醉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好一個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孫少方道：“沒有想到魏兄好文才！”

冉明此時似乎醉了，他狂放的道：“其實明之才絕非局限于詩詞小道耳，就是天下大勢，也在明之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