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悶棍,把柯子凡和嚴嵩都打暈了。麻蛋啊,原來蕭風繞了半天,陷阱在這里呢!
大家光顧著追在他屁股后面,窮追猛打戰(zhàn)飛云犯了罪的事兒,可他早就已經(jīng)偷偷地把將功贖罪這顆棋子布下了!
不承認?別逗了,戰(zhàn)飛云為了給蕭府解毒,不惜強闖詔獄,你敢說這件事兒里沒有他的功勞?傻子都不會同意??!
柯子凡字斟句酌地說:“可是戰(zhàn)飛云的罪名,應該要比牛三的重吧!就算將功贖罪,也贖不完吧!”
蕭風搖搖頭:“都是死罪,都是砍頭,都達不到滿門抄斬的地步。當然,若是戰(zhàn)飛云抗旨劫持牛三,那搞不好真要滿門抄斬的。
可剛才大家都已經(jīng)認可了,牛三是主動的,戰(zhàn)飛云沒有劫持他。所以兩人都是砍頭的罪,有什么區(qū)別?
難道牛三奸殺良家女子的砍頭,要比戰(zhàn)飛云強闖詔獄的砍頭,砍得輕一些?還是戰(zhàn)飛云要被砍兩次頭???”
柯子凡不說話了,苗疆不會放棄牛三,因為牛三名義上是大土司的干兒子,其實是大土司和一個漢女的私生子,這個干,不算很干,有一定水分的。
戰(zhàn)飛云不過是個刑部捕頭,就算是為了打擊蕭風,以牛三為代價也實在是不值得。所以他只能放棄。
嚴嵩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他無論如何想不明白,原本已經(jīng)死定了的戰(zhàn)飛云,怎么就忽然要和牛三一起釋放了呢?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啊,可蕭風的邏輯沒錯啊,一樣的死罪,一樣的立功,如果放牛三不放戰(zhàn)飛云,那該如何解釋呢?
趙文華挺身而出:“蕭大人,中毒的不過是你蕭府的一個女眷,又不是皇親國戚。
這份功勞似乎擺不上臺面啊,怎么就能折了戰(zhàn)飛云闖詔獄的罪呢?”
蕭風看著柯子凡,兩手一攤:“完了,柯兄啊,這不是我不想幫牛三。
實在是我方趙大人質(zhì)疑,說救我蕭府人的功勞不夠大,抵不了死罪?!?
柯子凡怒視趙文華,趙文華急了:“我不是說牛三不行,我是說戰(zhàn)飛云不行,因為,因為,這個這個……”
蕭風笑瞇瞇地看著趙文華:“人中毒是誰先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飛云還是牛三?”
“這個……戰(zhàn)飛云,牛三在牢里呢?!?
“誰去牢里找的牛三?”
“……戰(zhàn)飛云?!?
“誰能把老道從入世觀里帶出來?牛三還是戰(zhàn)飛云?”
“不對啊,不是說那是陸……”
“咳咳?!眹泪悦偷乜人粤藘陕?,趙文華一抬頭,站在嘉靖身邊的陸炳正在冷冷地看著他。
“這個,只能是戰(zhàn)飛云?!睆U話,牛三能進入世觀嗎,他有這身份嗎?
“那你說,憑什么牛三的功勞是功勞,戰(zhàn)飛云的功勞就不是功勞呢?”
沒人說話了,繞來繞去,好像還真就是這么回事!反正這倆人現(xiàn)在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柯子凡深吸一口氣:“蕭大人,此事已經(jīng)明了,就這么辦吧?!?
百官都松了口氣,嘉靖更是滿意的點點頭,想不到苗疆來勢洶洶,被師弟三兩語,所有條件就都給打發(fā)了,很好,很好。
柯子凡看著蕭風,嘴角挑起一絲微笑,既然下半場開局也不利,那就別怪兄弟我提前出狠招了。
柯子凡拿出一本古舊發(fā)黃的書來,高高舉起。眾人不解,紛紛伸長了脖子看。蕭風離得最近,一眼就看到了封面的六個大字。
契丹蕭氏族譜。
這時百官已經(jīng)有看見的了,但不解其意,彼此議論。只有腦子反應最快的幾個人,緩緩將目光轉向了蕭風。
嘉靖離得最遠,便將探詢的目光看向黃錦。黃錦往前走了幾步,心里咯噔一下,緩緩走回嘉靖身邊,小聲說了。
嘉靖的眼睛猛然間睜開了,隨即又緩緩閉上。
“蕭大人,大明朝堂上下,可有人知道大人是契丹人嗎?可有人知道大人與白蓮教圣使蕭芹是族兄弟嗎?”
眾人又是一片驚呼聲,部分人已經(jīng)猜出了此人拿出族譜,大概率是沖著蕭風來的,卻絕沒想到蕭風會和白蓮教圣使是這種關系。
嘉靖身子一抖,眼睛再次睜開,而且這次沒有閉上。
蕭風是契丹人他能接受,道家從沒說過契丹人就不能修道,就不能成仙。
契丹雖然曾經(jīng)建立過大遼,曾經(jīng)和漢族的北宋打過架,但那畢竟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xiàn)在契丹都亡族滅種了,其實沒啥威脅了,遠不如眼前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有威脅。
但和蕭芹是族兄弟的關系,這個事兒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了。不止對嘉靖,對所有人都是。嚴嵩竟然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但嚴嵩馬上回過神來,回過頭嚴厲地看向陸炳,陸炳微微皺眉,但還是揮了揮手,幾個御前侍衛(wèi)橫跨一步,擋在了嘉靖的身前。
另外有幾個侍衛(wèi),則不動聲色地將柯子凡和蕭芹圍在了中間,只等一聲令下,就會先發(fā)制人。
族譜被呈上,陸炳先翻了一遍,檢查是否有毒物夾帶,他翻到最后幾頁的時候,看到了一條線。
蕭苦夜生子蕭落,蕭起。蕭落生子蕭空,蕭空生子蕭思,蕭思生子蕭芹。
蕭起生子蕭錚,蕭錚走山西,生子蕭萬年,后失聯(lián),蕭萬年尚幼,未知是否長成。
紙張發(fā)黃,墨跡暗沉,確實是多年之前所寫,偽造不來的。陸炳默默地將族譜交給了嘉靖。
蕭風忽然笑了:“蕭芹手里握著這么大個絕招,一直不肯放出來,一定不是因為心疼我。我猜他之前也沒有證據(jù),對吧?”
柯子凡點點頭:“他手中的族譜,并沒有記載你這一支,他最近才得到的這一本族譜,記載了你父親的名字?!?
蕭風沉吟片刻:“蕭芹最近入苗疆,他若是在之前就得到了族譜,也不會到今天才說。所以這族譜應該是在苗疆拿到的。
苗疆里有蕭氏族譜,蕭芹讓你拿著族譜來對付我,蕭家究竟跟苗疆是什么關系?。俊?
柯子凡笑道:“人都說蕭大人道法在身,無所不知,何必要我說呢,要么,你猜猜看?”
蕭風點點頭,沖四個廷記員中的一個勾勾手指頭:“把你的筆墨借給他,讓他寫個字?!?
柯子凡寫了一個“蕭”(蕭的繁體字)字,笑道:“即從蕭來,便向蕭問,我要測,我苗疆和蕭家是什么關系。”
蕭風看了柯子凡片刻:“你很懂《倉頡天書》的測字規(guī)矩啊,蕭芹告訴你的?”
柯子凡笑而不語,蕭風也不再廢話,拿起那個字來,片刻之后,輕聲吟哦。
“‘蕭’字上‘艸’下‘肅’,既是問蕭家與苗疆的關系,‘苗’字上‘艸’下‘田’,兩者同頭而異尾??梢娛捈液兔缃嫔贤?,有親緣關系。
但‘肅’有肅殺蕭條之意,‘田’有生發(fā)養(yǎng)育之意,雖同源,下場卻不同。蕭家逐漸衰落,苗疆卻在興起。
既然苗疆興起,蕭家卻敗落,那么苗疆興起的就不是蕭家。不是蕭家又有同源之意,則不是父族,而是母族。蕭家先祖有女子嫁入了苗疆。
‘肅’字中間為‘聿’,兩側為‘片’?!病直疽鉃楣P,也是書寫之意,蕭芹一心光復大遼,青史留名,正是這個‘聿’字。
然‘聿’從中分為兩片,乃劈筆斷書之意,天意不允,奈何強為。
蕭氏衰落,苗疆興起,正代表‘聿’不如‘田’,蕭芹若想延續(xù)蕭家血脈,生生不息,就該歸隱田園,莫生妄念。
你身為蕭家表親,也該勸勸大土司,守‘田’興‘苗’,若被蕭芹所惑,生‘聿’之青史留名之心,則‘田’變?yōu)椤C’,天地肅殺,寸草難生?!?
蕭風聲音不大,但他此時內(nèi)力已強,大殿上下眾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嘉靖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挑起一絲微笑,淡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