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檸何其敏銳,察覺到今天的蕭云適有些說不出來的怪。
她閃了閃目光,沒有接話,有意岔開那個問題。
“多謝你能來此給我送行,時辰差不多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擦肩而過之際,一雙干燥溫熱的手掌拉住了江姝檸的手臂。
蕭云適坐在輪椅上,微微仰頭看著她。
“在這里,我與你初次相見,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時間過去的不久,江姝檸又沒有失憶,當然記得。
但這話她沒辦法接。
活了兩輩子,她早已不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小女孩。
蕭云適明顯意有所指。
江姝檸捉摸著:她都要離開鄴京了,日后兩人也不會再相見,沒必要戳破這層窗戶紙,讓彼此難堪。
蕭云適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松了手,把身邊放著的包裹遞了過去。
有了前車之鑒,江姝檸沒敢亂接,“這是?”
“御林軍的衣服,”蕭云適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溫潤的面容隱約帶了一絲偏執(zhí)熱切,“姝檸,邊疆苦寒,我不忍心讓你過去受苦,所以我已經(jīng)讓人安排好了,等到了……”
他說著金蟬脫殼的計劃,字里行間毫不掩飾對她的心疼在乎。
江姝檸腦子嗡嗡的,徹底裂開!
她想不明白……蕭云適為何會喜歡她?
明明他們兩人并沒有太深的交集。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皇嬸,他的長輩!
身為自幼學習三綱五常的皇子,怎產(chǎn)生亂倫這種危險的想法?!
見她呆怔在原地,臉上是未散的震驚茫然,蕭云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突然,把她給嚇到了。
今日的確不是表明心跡的好時間,但他實在是等不及了。
初次相見,驚鴻一瞥,令他魂牽夢縈至如今。
江姝檸與蕭承淵大婚,他本以為自己沒希望了,沒想到老天爺可憐他,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蕭承淵死了,沒人能再能阻擋他和姝檸在一起!
想到這里,蕭云適情難自抑,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江姝檸淡淡一笑,語氣疏離冷漠,“皇侄的心意我領了,但我不會配合你的計劃,假死逃脫,后半輩子還很長,我不想隱姓埋名,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在陰暗的地方生活?!?
而且江景煜說了會想辦法接她回來,她沒必要不去信任自己的親哥哥,反而相信一個別有所圖的外人。
這聲“皇侄”,就像是一根最堅硬的利刺,扎進了蕭云適心里,刺的他鮮血淋漓!
江姝檸盡于此,認為和他沒什么說的,準備離開。
侍衛(wèi)就急事回稟,來不及打招呼,猛地推開屋門,與江姝檸撞在了一起。
侍衛(wèi)驚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穩(wěn)后立即松開了手,后退一步作揖,“抱歉,王妃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
侍衛(wèi)點了點頭,大步走到了蕭云適身邊,彎腰在他耳邊低語。
蕭云適臉色突變,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指不斷收緊,手臂青筋凸起。
“咚——”地一聲,似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跨出門檻的江姝檸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眼睛驀地瞪大。
輪椅在地上倒著,蕭云適大步到窗口,眼睛死死地盯著下面的街道,斯文俊秀的面容陰云密布,近乎猙獰可怖。
侍衛(wèi)嚇了一跳,趕緊去看門口有沒有人,與江姝檸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街上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熱鬧聲忽然增大,連帶著茶館的客人都開始騷動起來。
雜亂聲不絕于耳,江姝檸唯獨清楚地聽見了那句——
“攝政王回京了!”
攝政王……
蕭承淵回來了?!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江姝檸看著擁擠的樓梯,轉身跑回了屋內。
不遠處,一輛奢華大氣的馬車緩緩駛來,坐在車轅上駕車之人正是風葉。
蕭承淵……真的是蕭承淵回來了!
江姝檸捂著唇,被這個驚喜沖昏了頭腦,又哭又笑的。
蕭云適在一旁看著,無邊無際的苦澀嫉妒幾乎要把他給吞沒了。
街道兩側站了許多湊熱鬧的人。
有些百姓還特意去買了些吃的,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這次要不是攝政王救災有方,及時壓制住了暴亂,他們在益州的家人怕是難逃此災!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恭迎攝政王回京”,其他人紛紛附和,跪地俯首,高聲歡呼。
風葉視線無意間一掃,發(fā)現(xiàn)了茶館二樓的江姝檸。
他眼睛一亮,熱情地揮了揮手。
眾人被他的動作吸引住了目光,抬頭一看。
呦,好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有百姓消息靈通,從茶館門口守著的御林軍猜出了江姝檸的身份。
但蕭云適深居簡出,再加上他又是站著的,沒有人認出他是安王。
百姓看熱鬧不嫌事大,心思一下子活絡了起來。
莫不是攝政王去益州賑.災時間太長,攝政王妃耐不住寂寞,給他帶了綠帽子?
當然,這話他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
有人訝異,與旁邊人竊竊私語,“皇上體恤攝政王與王妃新婚燕爾,特意送王妃娘娘去邊疆與殿下團聚,誒?不是說殿下直接從益州動身,去邊疆應戰(zhàn)嗎?怎的這時候回京了?”
“對啊,攝政王殿下回來了,那誰去和祁國太子對戰(zhàn)?”
他們的嗓門都不算小,即使江姝檸站在二樓也聽見了幾句。
蕭承淵坐在馬車里,只會聽的更清楚。
既然知道她在這里,又為何不肯露面看她一眼?
他是不是受傷了,還是馬車里面根本沒有人,只有風葉回來了?
江姝檸忍不住胡思亂想,眼睛緊盯著車廂上的窗戶,心緊張地跳到了嗓子眼。
馬車在茶館門口停下。
只見風葉扭頭對車里說了兩句,沒過一會兒,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挑開了車簾……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