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和熱鬧還在繼續(xù),但沈歲柔已經(jīng)悄悄離場。
她找到宋沉衍的時候,他站在燈光闌珊的椰子樹下,獨自眺望海面。
她沒說話,只是走到他旁邊,然后把手穿過他的掌心,跟他十指相扣。
煙火絢爛,落散無聲。
宋沉衍望著那些湮滅的光,對沈歲柔說:“我母親離世的那一天,外面也像現(xiàn)在這樣,漫天的煙火。”
“所有人都在團(tuán)圓,吃著年夜飯,準(zhǔn)備在除夕夜倒數(shù)著,迎接新的一年?!?
“而我母親,等了我父親一整晚,他卻在另一個女人的家里,陪她跟她的家人一起過節(jié)。”
沈歲柔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自己的母親,短暫詫異,一時沒有接話。
而宋沉衍握著她的手,目光是渙散的。
“我父母是家族聯(lián)姻,我父親娶她,只是為了吞并我外公家的產(chǎn)業(yè)。等生下了我,他就跟別的女人有了家?!?
“我母親本來性格很好,還是海外有名的鋼琴師。嫁給我父親以后,她就被剝奪了原本的生活方式。”
“她不能再去演出,只能陪在我父親身側(cè),為他去和其他家族的太太們社交,以此鞏固宋氏與其他公司的關(guān)系?!?
“而我父親,根本不關(guān)心她,忽略她所有的需求,甚至還直接住到外面,連除夕夜都不肯回家?!?
“那時我母親已經(jīng)患上了嚴(yán)重的抑郁癥,除夕夜那晚,她在玻璃花房里坐著,對我說,她要走了?!?
“然后找來保姆把我?guī)С鋈ィ屛胰タ赐饷娴男履隉熁??!?
“當(dāng)時我才五歲,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只是不想看煙花,所以又跑了回去?!?
“于是我看到玻璃花房被火焰吞噬,很多人在往上面潑水。”
“我不懂那代表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煙花在上空綻放,聲音很響,震耳欲聾?!?
最后的尾音,輕得經(jīng)不住海風(fēng)吹過。
像一縷煙,不碰就散。
宋沉衍不再說話,而沈歲柔鼻子發(fā)酸。
過了很久,等煙花又一次升起。
沈歲柔挽住他的胳膊,哽咽地說:“不要難過?;鹗菧嘏?,或許你母親,只是去了溫暖的地方。”
宋家太冷了,人世間對于她而,真的太冷了。
所以她去了溫暖的地方。
宋沉衍微微一怔,轉(zhuǎn)過頭來,垂眸凝視著沈歲柔。
好像從沒有人跟他這樣說過。
母親走時,爺爺說那是宋家的悲劇。
他父親說,那是她自己想不開。
只有奶奶帶他走,告訴他,母親去了另一個地方,那里很遠(yuǎn)。但只要阿衍長大,走一段很長的路,自然就能跟她再相見。
唯獨沈歲柔,唯獨她拉著他的手。
告訴他,火是溫暖的,母親只是去了溫暖的地方。不用害怕,不用難過。
“是啊,她是去了溫暖的地方?!?
“并且告訴我,我也該去尋一個溫暖之地?!?
海浪涌成潮汐,艷火余暉再次照亮他們。
宋沉衍抬手捧住沈歲柔的臉,微低著頭,聲音如風(fēng)溫柔,“而你對于我來說,就是我所能觸及的,最溫暖的事物。我貪戀溫暖,也貪戀你?!?
“無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多久,都一樣還是喜歡你?!?
這個瞬間,沈歲柔忽然熱淚盈眶。
不是風(fēng)吹,也不是有沙,是因為愛。
為愛而心疼,為愛而觸動。
接著,宋沉衍從他的西褲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借著煙火和月色,單膝跪在沙灘上。
“所以,我想請你成為我的家屬,跟我去所有溫暖的地方。給你左右我意志、影響我本能、以及刺痛我的權(quán)利?!?
“風(fēng)箏線也好,項圈也罷,都可以攥在你手里。你不用再害怕沒有辦法帶我走,這個世上,也只有你能帶我走。”
“沈歲柔,永遠(yuǎn)留在我身邊,可以嗎?”
絨布上的戒指盈著光,圓潤的鉆石像明月,也像失序的心跳。
所有的喧囂都瞬間變得很遠(yuǎn),滿天繁星失色,只有眼前人清晰可見。
夏日要結(jié)束了。
沈歲柔突然間,有點想家。
那個只屬于她跟宋沉衍,兩個人的家。
“我愿意?!?
于是,她這樣說。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