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她不能——!
“王妃……”
臥雪剛要勸說什么,就被另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打斷:“退下?!?
是宇文曄。
他面無表情的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兩個人完全籠罩起來,更像是一座高山壓在了兩個人的頭頂,令人無法呼吸。臥雪下意識的就松開了雙手,而剛剛還像是失去了靈魂,身體都快要成為一盤散沙的商如意,這個時候搖晃了一下,還是強撐著自己站住了,不僅站住,她甚至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毫不畏懼的迎視向宇文曄漆黑冷峻,鋒利得像兩把刀一般的雙眸。
雖然她站穩(wěn)了,雖然秦王也已經(jīng)下了令,可臥雪還是有些猶豫。
她看看商如意,又看看宇文曄。
但這一次,兩個人沒有再理會她,宇文曄只用了最后一點耐性又說了一聲:“退下!”
這晴天霹靂一般的聲音,震得臥雪一顫。
她無法,只能慢慢的繞過他高大的身軀走到門口,再回頭看了一眼房中對峙的兩人,只能咬咬牙離開,并且將房門虛掩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們兩。
虛掩的房門,甚至連穿透云層的陽光都遮掩住了,也將兩個人徹底的浸入了令人窒息的晦暗當中。
宇文曄沒有呼吸,只盯著眼前這雙通紅的眸子。
這一刻,他的眼睛也在慢慢的變紅。
他道:“伱,再說一遍?!?
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字,可每一個字,他都說得那么艱難,好像生銹的刀磨過粗糲的砂石,一個字比一個字更沉重,甚至像是磨破了他的喉嚨,字字,都帶著血腥氣。
可再大的血腥氣,商如意也感知不到。
這個時候,她的心里,已經(jīng)全都是血,甚至已經(jīng)血流成河。
在這樣的血河里翻涌著,商如意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里,也是滿滿的血腥氣,卻一個字,比一個字更鋒利——
“我,要跟你合離!”
“……”
“你說,我們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你說對了?!?
“……”
“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我的家人,為了保護他們不在這亂世里受傷害,才嫁給你的;可是現(xiàn)在,沒有——”
“……”
“你不僅沒有能保護到我的家人,你還讓他,陷入危險?!?
“……”
“你還讓他——”
說到這里,商如意的聲音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下去,被心里涌上來的眼淚燙得通紅的雙眼終于支撐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噼啪的聲響,將她的心徹底打碎。
宇文曄說得對,親人對她來說,就是最重要的。
她寧肯自己死,也不愿意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可現(xiàn)在,她還活著,但最關(guān)心她,最疼愛她,在這有限的半生里給了她無限溫暖和呵護的兄長,卻死了……
她那么想要救他,苦苦哀求,卻求不來宇文曄一點垂憐。
他明明一聲令下就能救他,卻要眼睜睜的看著沈無崢陷入那樣的危險里,置之不理。
不,他不是置之不理。
他明明知道長春宮在潼關(guān)之外,那里并不受大盛王朝的庇護,而且,太原方面還可能繼續(xù)派人追擊宇文呈,是有危險的;他明明知道,宇文呈生性蠻橫,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待在長春宮內(nèi),卻只派了兩百人去保護他們。
他是故意的。
因為那天晚上,在蒼柏山上,沈無崢跟他動了手!
所以——
想到這里,她抬起頭來看向宇文曄,咬著牙,用力的笑了起來,可是漣漣淚水和通紅的眼睛讓她這笑容不僅猙獰,甚至更添幾分說不出口的恨意:“早上的時候,你不是還問我,你對我來說,好用嗎?”
“……”
“現(xiàn)在,結(jié)果已經(jīng)擺在我面前了——你對我來說,不好用?!?
“……”
“所以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沒用了?!?
“……”
“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教過我,如果和你做夫妻讓我覺得委屈,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我不那么委屈,就是合離!”
“……”
“那么,秦王殿下——”
商如意看著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我們,可以合離了!”
說完這句話,她用力的閉上了雙眼,連呼吸也停了下來。與其說是等待宇文曄的回答,不如說,像是在等待某種結(jié)束。
她已經(jīng),支撐到了極限。
而宇文曄,這個時候冷得像冰一樣,不僅是他的目光,甚至他的周身,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溫度,整個人如同一座冰雕,冷冷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冰冷的眸子微微顫抖,仿佛將那層寒霜撕碎。
他道:“商如意——你休想!”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