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青磚地上。
姬老爺子示意女兒稍退。
他獨自站著,目光在李向南臉上停留片刻,那眼神有劫后余生的疲憊,有深沉的審視,最終化為沉甸甸的、近乎實質(zhì)的認(rèn)可。
他微微傾身,聲音不高,帶著虛弱,卻字字千鈞,清晰入耳:
“李家小子,”他叫得直接,帶著長輩的隨意與鄭重,“這份情,姬家記死了?!?
沒有華麗辭藻,沒有夸張許諾。
八個字,像八顆沉甸甸的印章,帶著滾燙的溫度,烙進(jìn)空氣,也烙進(jìn)李向南的生命軌跡。
暖風(fēng)吹過,帶著院墻外槐花最后的甜香。
李向南站在厚重朱漆大門前,手里握著沉甸甸的信封,指尖感受著友誼商店通行證的堅硬棱角和紙幣的厚實輪廓。
遠(yuǎn)處,隱約傳來收音機里李谷一清亮的歌聲:“我們的明天比蜜甜......”
那歌聲在五月的暖風(fēng)中飄蕩。
引擎低沉轟鳴,主駕駛上宋辭舊無聲開著吉普。
李向南最后看了一眼這氣象森嚴(yán)、卻向他敞開一絲縫隙的四合院,深吸了一口溫?zé)岫鴱?fù)雜的空氣——混合著藥香、塵土、槐花香,還有那名為“前程”的無形氣息。
沒有多,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
車門關(guān)閉,將沉甸甸的承諾、象征特權(quán)的大門、以及那個被李向南硬生生拽回生機的世界,暫時關(guān)在身后。
車子啟動,駛離這條寂靜的胡同,匯入燕京城五月午后略顯慵懶的車流。
窗外,是灰墻、是新綠的槐樹、是穿著的確良襯衣的行人、是副食店斑駁的招牌......一個龐大、陳舊、又在悄然萌動的八十年代。
手掌下,信封的質(zhì)感無比清晰。
這堪如檔案袋的巨大信封里的東西,可以讓他在金錢的海洋里盡情的徜徉一陣。
路還長。
但李向南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這輛破舊的吉普車,正載著李向南,駛向一個充滿可能性的未來深處。
車輪碾過路面,發(fā)出單調(diào)而堅定的聲響,如同命運轉(zhuǎn)動的齒輪,在這五月的暖陽下,悄然前行。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