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默良久。

李瑕走到鳳藥面前，低下頭看著她，“你清楚我為何不愿娶常家姑娘?！?

鳳藥抬眼與之對視，“這是奪權(quán)之爭，你已經(jīng)涉入其中，不坐那個位子，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身邊的人，都得死?！?

“現(xiàn)在不是談感情的時候。李瑕，你是整個大周的希望?！?

鳳藥這話并不是為了鼓勵他而胡說的。

她離開皇城這兩年，皇上有心考較四皇子的治國之才。

若老四可以，他也未必不能考慮將皇位傳給這個能干的兒子。

一個真正有實(shí)力的皇帝，絕不允許身邊存在勢力過大又很掣肘的大臣。

哪怕這個人是皇帝的外祖父。

若皇四子足夠能干，坐上帝位會親自拔除毒刺。

然而，李珩坐上太子位，只顧拉攏大臣。

這些大臣早晚都是他的臣子。

何必行此不智之舉，他明顯感覺自己太子之位不穩(wěn)罷了。

常大人趕赴南疆為李瑕準(zhǔn)備軍需，太子馬上保舉自己門客為燕京軍需官。

燕京在大周五大軍事重地中，囤著大周一半軍隊。

掌握他們的軍需就是掐住這支大軍的脖子。

皇帝很失望，但批準(zhǔn)了太子保舉之人。

第一仗，糧草就出岔，被安國公斬于軍前。

事出緊急安國公勒令省府抬出了這批糧。

整個軍隊數(shù)萬人餓了整兩天。

那批糧食晚了七天才運(yùn)上去，若非國公爺是個老軍務(wù)，整個隊伍就得亂套。

他寫信回來，大罵軍需官是個草包廢物，點(diǎn)名要皇上派常大人接手軍需輸送。

皇上另派了燕京布政司的左參政就近過去接手軍需配送事務(wù)。

這才解決了燕京問題。

其他事情交給太子，皇上每件事都得事后過問。

兩年過去，太子累，皇上更累。

沒有哪件事處理得讓皇上放心。

這下皇上也死心，能選擇的只有李瑕了。

怕只怕，自己寫下遺詔，九皇子勢單，手持詔書也坐不穩(wěn)皇位。

他很頭疼，無聊之時，看到在一邊幫他代筆回折子的鳳藥。

“鳳藥，李瑕戰(zhàn)場表現(xiàn)很好，很多大臣都上折子夸他能干。朕很想知道，若將政務(wù)交給他，他能否處理得當(dāng)?！?

鳳藥停了筆，沉思片刻搖頭，“恐怕不能。”

“哦？”皇上有些驚訝。

他知道鳳藥是九皇子的人，以為她會為其說好話。

“為何？”

鳳藥垂著眼眸道，“皇上其實(shí)很清楚我朝官員的不正之風(fēng)。”

“不看政令對錯，而看此令是誰的差事，若此事由他方黨派官員來辦，就懈怠，若是自己一方官員才會盡力辦理?！?

“說白了，黨爭之風(fēng)日盛?！?

這個問題早就出現(xiàn)，且一直都在。

但隨著四皇子坐上太子之位更加明顯過分。

“依奴婢之見，倒不如叫來九王親自問問?！?

對這個問題，三人早就討論過。

九皇子的優(yōu)勢便是從不拉攏任何大臣，沒有黨派。

想打破舊有的，已經(jīng)固定的黨派之爭，就只有一個辦法。

引入新生力量。

并把這股力量變成九皇子自己的力量。

——開恩科！用科舉考試選拔寒門學(xué)子。

階級躍升不但會讓這些寒門學(xué)子對九皇子感激涕零。

忠于提拔自己之人。

還能在政務(wù)中引入新力量，真正能辦實(shí)事的力量。

既是想好的方法，九皇子被召入含元殿，胸有成竹。

他侃侃而談，對現(xiàn)在的不正之風(fēng)鞭策入里。

朝中上下辦差要看是給誰辦的。

不是自己這邊的人，差事就不好好辦。

我朝需要真正辦實(shí)事的君子，而非當(dāng)官只為瓜分利益的小人。

一直以來官員來源分為兩類。

一類蔭恩，祖上當(dāng)官，子弟會有照顧，也會給個一官半職。

另一類科考，則對參考之人的身份有嚴(yán)格要求。

幾乎都是世家子弟參加考試。

躍升的大門一直對普通百姓緊閉著。

便形成了現(xiàn)有的固定勢力不停爭斗。

對寒門打開科考大門算是打破陳規(guī)，開了新河。

皇上支著腦袋看著這個長得肖似自己的有些陌生的兒子。

他是多么年輕，多么清新，像樹上新生的樹葉，閃著亮光，迎著朝陽，那樣生機(jī)勃勃。

在這渾濁的后宮與朝堂，就是一股新鮮的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