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臉色蒼白而憔悴,就連瞳光都呈現(xiàn)著一種隱約的渙散。重疾之下,她的面容亦已呈現(xiàn)蒼老之態(tài)。
但即使如此,任誰看到她,都絕不懷疑她無恙之時定有著傾城的風華。
云澈知道,她定然就是夏傾月的母親,月無垢。
沒想到,第一次見到這曾引神界震蕩,卻身世異常悲苦的前岳母,竟是在此境之下。
月無涯站起身來,笑意溫和:"這幾次的恢復愈加順利。無垢,近十二個時辰好好休息,勿動玄氣,定會越來越好的。"
他的神態(tài)很是輕松,眸光側(cè)過之時,眼底卻晃過一抹深隱的痛色。
月無垢知道他是在寬慰自己,報給安然的淺笑:"無涯,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恢復。畢竟,我還想我的女兒,可以多陪伴我?guī)啄辍?
"前輩,有勞了。"
同樣的情境,這些年已上演太多次。但每一次,都依舊讓夏傾月為之觸動。
當年,流落流云城的母親忽然恢復記憶和些許玄力,只是命盡前的回光返照。
本欲自絕的她,最終選擇拼盡所有的力量回到月神界,只為見月無涯最后一面,即使會被他責罵,被他羞辱……哪怕死在他手上。
但月無涯,卻幾乎是拼盡一切,為她強行續(xù)命到了現(xiàn)在……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損耗自己的神帝精血。
仿佛是上天殘酷之中所留存的些許悲憫,讓母親不幸的人生又有著那么點點悲情的幸運。
畫面之外,云澈更是深深動容。
雖然只能看到面相,但月無垢在他眼中,分明已是風中殘燭。
而一個王界之帝,竟不惜用自己的精血來為她強行續(xù)命……而且顯然,他絕非第一次為之。
這在任何人看來,都無疑會覺得匪夷所思。
他忽然想到,當年東域眾王界圍攻茉莉,唯獨月無涯死在了茉莉手上……除卻茉莉?qū)λ臉O端恨意,他長期的精血損耗,或許也是原因之一。
"傾月,"月無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夏傾月:"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前輩請講。"她看到月無涯的神態(tài)呈現(xiàn)著少有的肅然。
短暫的沉默,似乎在組織合適的語。但最終,他以最直白的方式道:"我希望,你可以成為月神界的神后。"
知曉了當年的一切,這話在云澈聽來,已無法心生波瀾。但對那時的夏傾月而,無疑是天降雷霆。
"你說什么!"月眉驟然沉下,原本滿是感激的眸光染上冰寒,就連身形亦后退一步。
"此話,非你所想之意,聽我把話說完。"對夏傾月的反應毫不意外,月無涯神色平靜,聲音淡淡:"‘神后’二字于你而。只是一個稱號,一個非實的虛名。"
"虛名"夏傾月依舊寒目凝眉:"以前輩之能,妃嬪之名尚可為虛,但神后為神帝之后,需廣邀天下,大辦婚儀,萬界來賀,又怎可能為‘虛名’!"
"傾月,無需緊張。"月無垢微笑搖頭,輕語如風:"他不會對你有任何綺想,先聽說把話說完便是。"
月無涯卻是微微頷首:"你說的不錯,到時,的確會廣邀天下,大辦婚儀,萬界來賀……但,與我完成婚儀者,不是你,而是你娘,而你,只需一次的露面即可。"
"……"夏傾月更為不解:"你說的,究竟何意"
月無涯道:"到時,我會在神月城之中,布下有史以來最盛的‘神月當空’?;閮x之前,你短暫一現(xiàn),讓世人記住你的面孔、氣息以及夏傾月之名,更會驚于你身具的‘琉璃心’與‘玲瓏體’。如此,世間將再無人質(zhì)疑為何你會為月神神后。"
"之后,我會親自以‘移星換月’之術(shù),將你的氣息轉(zhuǎn)移至你娘的身上。雖然只能持續(xù)不長的時間,但輔以‘神月當空’的濃郁月息,足以瞞過所有人,亦足以我與你娘完成婚儀。"
月無涯緩緩閉目,沉聲道:"當年未能完成與你娘的婚儀,是我一生之憾。"
"荒……謬!"月無涯對她恩重如山,但她依舊無可遏制的說出了這兩個字:"你若當真有此決意,你若當真愛我娘親,又何懼天下悠悠之口。"
月無涯緩緩搖頭:"我無辯解。若有一天,你立于我的位置,你就會明白,即使對一個神帝而,這個世上也有些太多不可解的無奈。"
"而且此事,了卻我與你娘的一生之憾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為了你。"
"……我"
"傾月,你雖是出身下界,但你知道,你在這世上,是何許特殊的存在嗎"月無涯聲音變得低沉:"玲瓏體與琉璃心,任其一都是天道的無上之賜。尤其是琉璃心,上一次現(xiàn)世,還是在六十多萬年前。"
"而那個人,成為了宙天神界的創(chuàng)界太祖。"
"玲瓏體與琉璃心同現(xiàn)一人之身……"月無涯輕吐一口氣:"這幾年,我特意又重翻了諸多典籍,神界歷史,從未出現(xiàn)過。"
她已不是初至神界的夏傾月,身上所承的玲瓏體與琉璃心是何許存在,她已然明白。
"這幾年,你一直居于這個小世界中,未能踏出半步。不是囚禁,勝似囚禁。因為你一旦踏出,暴露你的玲瓏體與琉璃心,動蕩的,將是整個神界,你的人生,將再也別想安平。"
"那‘神后’二字,便能護我嗎"夏傾月道:"當年,世所皆知我娘將成為你的神后,但依舊被人殘害至此……"
這番話,無疑深深刺中月無涯內(nèi)心最痛之處,他的面容數(shù)次抽搐,才艱難恢復平靜,道:"護你的,不是‘神后’這個虛名,而是……"
他抬起手臂,純粹如水晶的紫芒繚繞于他的掌心:"我的紫闕神力,與我的月神帝之位!"
這番話,不但讓夏傾月為之驚愕,月無垢亦面露訝色。
"原來,他不是說笑。"月無垢一聲輕念。
"你想讓我……繼承你的紫闕神力"夏傾月的神情,帶著深深的難以置信。
雖然,下界出身的她不可能擁有月神血脈,但,她的九玄玲瓏體,能讓她完美承載任何的神力傳承——哪怕是月神神力。
"還有月神帝之位。"月無涯重聲的強調(diào)著:"傾月,于我月神界而,你終究是個外人,單單身負玲瓏體與琉璃心還不足夠,但若再加上‘神后’之名……至少,要簡單的多,哪怕有反對之音,也不至于強烈到無可壓覆。"
夏傾月緩緩搖頭:"我不明白……"
月無涯直視著夏傾月的眼睛,眸中沒有神帝的威凌,只有最無暇的真摯:"這些,我非沖動之,而是經(jīng)過了長久的深思熟慮。"
月神神力的傳承,神帝之位……有一段時間,連他自己,
他自己,都在深深驚異著自己竟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他以為,夏傾月不可能拒絕……無論是當世最高層面的力量與地位,還是為了自身安危與對自己命運的掌控。
但,視線中的夏傾月,卻是緩慢而堅決的搖頭。
"前輩,你對我,對我娘恩重如山,縱讓我以命相報,我亦無悔無怨。"夏傾月的美眸一片清明,幾乎看不到任何的掙扎與猶豫:"但此事……我無法答應。"
"為何"月無涯眉頭大皺,深為不解:"這件事,于我,于你娘,于你,都只有萬利而無一害!就算婚儀之上有何變故,亦是由我擔下,你究竟有何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