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突變,也只是一忽兒的功夫,很快他就鎮(zhèn)定如恒,一雙目光沉沉地看向若水,極緩極緩地說道:"你說的……不錯。這第三處傷,你可有法子治好"
若水不答,秀眉輕蹙,手指在桌上一扣一扣,仿佛在思索一個難題。
鄧太尉是何等樣人,縱是泰山崩于眼前都仍能面不改色,這時卻被若水的一根小手指,敲得心慌意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若水,眨也不眨。
要不是楚王知道他擔(dān)心的是什么,只憑他看自己姑娘的眼神,就忍不住想要發(fā)作出來。
在別人的眼中,鄧太尉臉上波瀾不現(xiàn),可在他的心中,卻翻起了濤天的巨浪,縱然是面對敵方的千軍萬馬,他也不曾有過這樣洶涌澎湃的心情。
"我可以……盡力一試,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并無十成把握。"若水沉思良久,終于開口說道,揉了揉額角,像是想明白了一個極大的難題。
雖然若水并沒有把話說死,鄧太尉仍是覺得眼前一亮,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沉聲道:"不管成與不成,老夫都領(lǐng)了你這個情。"
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再不是方才那般瞧不起若水的心態(tài),而是在心里把若水放在一個極高的位置上,如果說這世上當(dāng)真有神醫(yī),定然非眼前這小姑娘莫屬!
聽了若水的話,他不但不覺得沮喪,反而更增加了對若水的信心。
周圍的官員們一齊看向若水,臉上都露出羨慕之極的表情來,能讓鄧太尉領(lǐng)了這個情,這是多大的許諾和榮耀??!
像鄧太尉這般跺一跺腳,就能讓東黎國抖三抖的大人物,別人就是攀著梯子也巴結(jié)不上,這柳大小姐居然能讓鄧太尉欠了她的情,實(shí)在是讓人不得不服!
官員們都快讓好奇之心憋出內(nèi)傷來了。
可是誰都不敢發(fā)問。
只消看鄧太尉的臉色,還有若水一臉鄭重的表情,就知道二人所說的,事關(guān)鄧太尉的隱私,這等私密之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當(dāng)眾人看到若水提筆,在紙上書寫藥方之時,盡管心里都快長出眼睛來了,還是一個個裝模作樣的避了開去,一個字也不敢往那紙上多瞄,唯恐一不小心看在了眼里,回頭這兩顆眼珠子不知道啥時候就不見了。
若水寫完藥方,雙手遞給鄧太尉,鄧太尉卻瞧也不瞧,接過來就塞進(jìn)了懷里,若水看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微微發(fā)顫,顯然心中激動之極,不由輕輕吁了口氣。
看來這子嗣之事,自古亦然,就連征戰(zhàn)殺場多年,視殺人如無物的鄧太尉,也瞧得這般之重。
其實(shí),她方才在鄧太尉耳邊說的兩個字,也并不是什么驚天的秘密,只是簡簡單單的"無嗣"二字。
卻讓鄧太尉形容大變。
那二字,正是由鄧太尉身上的第三處傷勢所致。
若水看著鄧太尉滿頭蕭蕭的白發(fā),古銅色的臉上遍是風(fēng)霜之色,眼光雖然依舊凌厲逼人,不知怎地,她心頭忽然掠過一抹惻然,就像是看到一頭威武無比的雄獅,垂垂老矣!
這鄧太尉一生征戰(zhàn)沙場,殺敵無數(shù),生于馬背,也長于馬背,正是因?yàn)槌D牝T馬,加上重盔重甲,男人的那個重要部位最是嬌弱不過,在這般長期重負(fù)的擠壓摩擦之下,不免損傷了根本。
鄧太尉今年已經(jīng)過了花甲之年,身側(cè)妻妾成群,諸人無不羨慕他嬌妻美妾,卻無人知道他心中的苦惱。
縱是娶進(jìn)了一房又一房,這許多的女子,卻無人能給他生下一男半女。他年紀(jì)越老,這想要一個子嗣的想法就越加的強(qiáng)烈,沒人能夠知道他盼望得子的心情,渴切到了何等的地步。
如果能夠有一個親生的孩兒,就算是讓他拿這條老命去換,他也不會有半點(diǎn)猶豫。
他雖然心中也曾想過,或許這無嗣的根本出在己身,但以他這般好強(qiáng)之人,也只能在心中懷疑,不敢有半點(diǎn)宣之于口。
沒想到今天卻在柳相府中,被一個自己絲毫沒瞧在眼里的小女子一口說破自己的隱情,他先是又驚又怒,隨后卻在心底萌生了一絲希望出來。
這小姑娘只憑把脈,就瞧出了自己身上的兩處陳年舊傷,并且說得分毫不錯,隨后一針,就去了折磨自己二十多年的舊患,那自己這見不得人的病,或許,她當(dāng)真能妙手回春,幫自己治愈
若水提筆寫方之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簡直要蹦出腔子里來了。
當(dāng)他伸手接過藥方之時,就像接過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