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既然是天文會的人,自然也不用擔(dān)心了。"
許久,阿里
才尷尬地回答,把盒子推過去:"只要你一路找地方把這些種下去就行了。報酬我可以預(yù)支,你想要多少"
"只是順路丟幾顆種子的話,又花不了多少功夫——"
槐詩端著盒子,沉思了片刻之后,說道:"真想要給我報酬的話,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他端詳著面前的阿里,認(rèn)真問道:
"在你看來,成為升華者意味著什么呢"
"……"
阿里回頭看了一眼蒂拉爾,低聲問:"你這是從哪兒找來一個詩人么"
"年輕人對世界總是充滿好奇。"蒂拉爾聳肩:"他需要一些前輩的見解,至少希望你不要吝嗇這么一點語。"
阿里好像敗給他一樣,聳肩,搖頭回答:"并不意味著什么。"
槐詩沒有再說話。
只是看著他,神情平靜又淡然,耐心等待。
直到他臉上掛不住了,壓抑著煩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天文會的大老爺怎么想的,在我看來,升華者對我而什么都不意味,只不過是一份工作而已,你明白么"
他指了指辦公室里的滿地狼藉,"我從一個酗酒成性的守林人,被趕鴨子上架,變成經(jīng)營一家伐木場,要照顧以前那些失業(yè)的老兄弟,還得想辦法維持林子里的生態(tài)平衡……太麻煩了,年輕人,麻煩的要命。"
"沒有賺到錢么"槐詩問。
"賺到了,又怎么樣"
阿里被逗笑了,指了指屋子外面:"錢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有什么用么我每周都用公款叫一次女人上門服務(wù),雙倍小費,但更多的呢這里是山里,年輕人,再沒有什么比一個伐木工更不需要錢了。"
"……"槐詩愕然了許久,"難道你的人生就一點改變都沒有"
"有啊,改變了確實不少,但真正需要改變的時候——它又能改變的了什么"
當(dāng)這槐詩的面,阿里將手臂變成了粗壯的樹枝,在厚重的樹皮之下蘊藏著驚人的力量,更可怕的是一整個伐木場和一整個山林都在和他隱隱的共鳴。
這里是他的主場。
"這是力量沒有錯,很神奇也沒有錯,但有什么用呢"
阿里嗤笑這,反問:"它能讓我那位被我傷透了心的前妻回心轉(zhuǎn)意么它能讓我的兩個孩子相信他們的父親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著他們么
我的大兒子和小女兒,甚至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頓飯——在他們看來,我永遠(yuǎn)都是那個酗酒之后為他們帶來恐懼和痛苦的父親,一個只會帶來恥辱的麻煩……
是的,我知道,我罪有應(yīng)得,自作自受,年輕人,他們恨我,甚至不愿意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這不是什么力量和奇跡能夠改變的,除非時光倒退,我把二十年前那個叫阿里的王八蛋狠揍一頓,告訴那個傻逼珍惜自己的一切。但就算時光倒退,我就能夠去面對他們么
我搞砸了一次,搞砸了兩次,搞砸了自己所有的轉(zhuǎn)機(jī),等我開始后悔的時候,一切早已經(jīng)無可挽回。"
阿里的手指伸長,卷起了桌子上的烈酒,仰頭,一飲而盡,又煩躁的將酒瓶丟到了窗戶外面,攤在椅子上。
凝視著桌子上的相框,自己曾經(jīng)的家庭,他就變得疲憊又無奈,自嘲地笑了起來:"人生不是能夠用力量去改變的東西,不是嗎"
槐詩無以對。
"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槐詩先生,我已經(jīng)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人面前出盡了丑,現(xiàn)在請你給我一點點最后的遮羞布,拿上你的報酬,趕快離開吧。"
阿里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車鑰匙,放在桌子上:"外面有一輛車,加滿了油,你可以隨意使用,只要最后把它丟到馬都拉的林業(yè)協(xié)會分部就行。"
"謝謝。"
槐詩拿起車鑰匙,誠懇道謝。
"這是你的報酬。"阿里說。
"不,我指的是,你的坦誠。"槐詩認(rèn)真的說:"你大可以撒謊,或者不回答。"
"就當(dāng)你運氣好吧。"
阿里煩躁地?fù)]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走,蒂拉爾聳肩,向著槐詩頷首道別,指了指旁邊沮喪的阿里,他還要留在這里安慰一下自己這位老朋友。
槐詩臨走之前,張口想要說點什么,可想了一下,又乖乖地閉上了嘴。
他那里有什么權(quán)力和經(jīng)驗去大不慚的指點別人如何面對生活呢
頷首致謝了之后,他推門離去。
在上車的時候,收到了蒂拉爾發(fā)來的消息,一個電話號碼:如果你去馬都拉的話,可以順帶看看這個家伙,他在一所中學(xué)里當(dāng)拉丁語老師,總是想一些有的沒的東西,被我們私下里叫做哲學(xué)家,或許會對你有啟發(fā)。
‘我會的?!?
槐詩回復(fù)完畢,抬頭看著面前頗為巨大的越野車,挑起眉頭。
期待地搓了搓手。
有免費的車開了啊,真好……
完全無視了自己根本沒有駕照和駕駛經(jīng)驗的前提,槐詩一腳油門踩到底,絕塵而去。
上路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