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平喚的二嫂除了孔氏便沒有別人了。崔薇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她這邊住的地方很是偏僻,后頭除了她之外根本沒有旁的住家,若是要進山,也不是非她這邊一條路進去不可,她這邊進山里村里人過來還得繞一圈,并不方便,因此平日里就算有人要進山,也是朝另外一邊走的居多,孔氏竟然朝這邊過來,恐怕是過來找她的。
一想到這兒,崔薇臉色登時更冷了些,挎了藍子走了幾步,前頭崔敬平已經停下來轉頭朝她看了,果然見到在他身旁不遠處,穿著一身素藍色薄襖子的孔氏面色青白的站在他面前。孔氏當初嫁過來時也算是一個標志清秀的人兒,雖然稱不上有多美,但那肌膚水靈飽滿,身材也似柳枝般,這才過幾年的功夫,她頭發(fā)絲里都鉆了幾根銀白的出來,背脊有些發(fā)彎,一襲原本還算合身的舊襖子現(xiàn)在她穿在身上顯得有些寬大,更襯得身材有些干癟了起來。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話果然不假。
孔氏面色有些瀟澀,雙頰青里泛著黃,一看便是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腳下穿著一雙破舊的男式黑布鞋,看到崔薇過來時,慌忙便沖她福了一禮:"四妹妹過來了,可是要去找爹娘的。"她眼神里帶了些哀求與慌亂,崔薇想到上回崔敬忠干的事兒,又想到孔氏之前逼自己嫁給她弟弟沖喜的情景,頓時心中有些不大想理睬她,只冷冷淡淡的點了點頭,也沒有開口喚人。
如今崔敬忠在她心中連個陌生人都不如,自然不會再認他為二哥??资峡此涞臉幼?突然間心里一慌,擰了裙擺便朝地上跪了下去,嘴里哀求道:
"四妹妹,我,夫君如今腿疼得厲害,手指又化了膿,我怕他會出事兒,每天也沒什么吃的,求求你幫夫君求求情,讓爹娘準他回去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凄凄的哭了起來。
照理來說這孔氏對崔敬忠來說也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可偏偏不知為何,這會兒崔薇聽她這樣一說,心里一股火氣便涌了起來,將雞蛋藍子換了只手挽著,看著孔氏便道:
"他也這樣一大把年紀了,又花了不少銀子去念書,如今沒旁的本事活不下去,靠媳婦兒就算了,不知哪兒來的臉面說再讓爹來養(yǎng)他。你自個兒愿意供著他是你的事兒,但爹現(xiàn)在年紀大了,手里可沒多少銀子供他折騰,一個大男人連自個兒都養(yǎng)不活,真是枉為人了。"這孔氏瞧著可憐,但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聽說她如今一天到晚做不活的活兒,就為了養(yǎng)著崔敬忠以及自己的娘家,她自個兒愿意沒人能勉強,但如今崔世福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甩了崔敬忠這個包袱,崔薇哪里希望他再背起來。
沒了崔敬忠在一旁吊著崔世福,崔世福的晚年她照著,給些銀子可以比村里人過得都要好。而若是一旁還有個崔敬忠盯著,便是金山銀山也不夠他搬的!
欠那賭坊銀子的事兒后來聶秋染跟崔薇說過了,說那賭坊本來就是專給這些人下套子的,反正賭坊的銀子便沒有外頭的人搬得走的,幾乎都是賭坊里左手換右手,便是有那運氣好贏一些的,走出賭坊也得吐出來。崔敬忠這樣的情況并不鮮見,人家賭了之后賣兒賣女的都不在少數(shù),到時賭坊能要到銀子便罷,可若那人實在沒有銀子,打一頓也不虧。也就崔敬忠傻不愣登的以為自己能靠賭發(fā)財,卻不知人家專門就是吃這碗飯的,自己都吃不夠了,哪里還有給他的。
一把年紀的人了,想事情竟如此天真簡單,被打一頓也是活該的!
"不是的,不是的,夫君也想努力,但他手如今受了傷……他腿也被打斷了,如今站不起來,正咳著血呢,求四妹妹行行好,不如四妹妹借點兒銀子給我吧!"孔氏滿臉的焦急惶恐之色,一句話說得語無倫次的,崔薇也懶得理她,每回一遇著事情孔氏便下跪,這樣一個軟弱的人,難怪被崔敬忠吃得死死的,她一心為崔敬忠好,恐怕最后結果還不知道如何,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她不愿意去管崔敬忠的破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