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薇對趙氏的挑釁根本不理睬,只是看著聶晴,今日本來是要出嫁的新娘子了,臉上卻是勉強得很,一雙眼皮低垂著,擋住了眼里神色,安靜得如同一尊泥娃娃般。這幾個月聶晴瘦得很快,整個人這會兒瞧著便像是失了魂兒一般,絲毫沒有成婚的喜氣,反倒平靜得有些詭異。胭脂施在她臉上給她添出了幾分顏色來,襯上她滿身的大紅喜裳,襯出幾分喜慶,周圍一個五福娘子,以及村里幾個與孫氏平日交好的婦人以及孫家的女眷們這會兒擠得滿屋都是,孫梅佯作與聶晴交好般坐在她身旁,不時與她理理頭發(fā),整整衣裳,一邊眼角余光便望著崔薇看。
聶秋染沖屋里眾人拱了拱手,這才笑著與孫氏道:"娘,屋里都是長輩,正好陪你說說話,我去外頭與爹有事要說,先出去了。"
那頭趙氏剛剛沒被崔薇理睬,這會兒臉上掛不住,一聽到聶秋染這話,不等孫氏開口便笑:"染哥兒倒也正該去了,平常住你媳婦兒家難得回來,你爹可想你呢。"說得聶秋染像是不孝一般,聶秋染似笑非笑看了趙氏一眼,看得她心里發(fā)寒,剩余本來要說的話也堵在了嘴間,低垂著頭不敢吱聲兒了。
"你去吧,與一屋子的婦人呆著你也沒個耍事,不過你媳婦兒就留下來陪我了。"孫氏都開了口,聶秋染本來眉頭皺了想要辯駁,崔薇卻是笑了起來,沖聶秋染使了個眼色:"聶大哥忙去,我正好侍候婆婆。"崔薇聽出孫氏留她下來是想要當著眾人的面呈呈她婆婆的威風,想拿捏自個兒的,她心頭冷笑了一聲,聶秋染看出她的打算,知道她不會吃虧,轉頭出去了。
等他一走,孫氏便沉下了臉來,一邊抖了抖腿,一邊故意笑道:"我這年紀大了,腿腳便有些不大利索,昨兒站了一天,現(xiàn)在腳底板生疼,老大家的,你時常不在我身邊,不如幫我捏一捏吧。"孫氏說完,將腿伸了出來。眾人目光都落在了崔薇身上,知道這是孫氏想要拿捏崔薇,趙氏險些笑出了聲來,看著孫氏這作派,心里極其痛快,一邊就尖聲道:"崔氏,你聽到?jīng)]有,還不趕緊替你婆婆褪了鞋襪捏捏。"
崔薇目光與孫氏對上,一邊孫氏心里寒意便升了起來,她想到崔薇上回打她的情景,可又想到當著這樣多人的面,崔薇哪里敢做這樣的動作,因此又有些得意了起來,厲聲喝道:"你還不趕緊的,莫非我這做婆婆的,還使喚不動你了"說完,一邊得意的晃了晃腳。
村里幾個婦人多少有些尷尬,崔薇之前還雇了她們家的男人做事兒,給了不少工錢,這會兒有人想要說幾句好聽話的,可人家婆婆教訓媳婦兒又是天經(jīng)地義的,不好意思去開口,屋里沉默了下來,崔薇突然柳眉倒豎,看著得意洋洋的孫梅便大聲道:"孫氏,聽到婆婆要我捏腳,你還不趕緊去給我打盆水過來,先將婆婆腳給搓洗干凈了!"
孫梅本來一聽到孫氏難為崔薇,心中得意得要命的,可誰料崔薇一調過頭便將話頭引到了她身上,孫梅頓時大怒,站起身來:"你憑什么喚我,我姑母喚的是你,可不是我!"
崔薇聽她一口一個姑母,不由便冷笑了一聲:"什么姑母不姑母的,你都嫁了過來,莫非心里沒將婆婆當成婆婆了"崔薇這話頓時讓孫梅滯了一下,又接著道:"再說我喚的就是你,咱們兩妯娌,正好共同侍候婆婆才是,再說了,二郎當初在我的鋪子里做工……"崔薇一說到這兒,孫氏頓時后背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出來,心里只當這丫頭無法無天,現(xiàn)在與自己對著干不說,自己想要拿捏她一下,她便要拿這事兒來讓自己出丑,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
若是今日這樣大喜的日子被暴出聶秋文昧她鋪子里的銀子,又不知好歹調戲人家貴婦人身邊的丫頭,聶秋文的名聲恐怕也就壞透了!更為重要的是,這是一件丑事,連孫氏自個兒都知道不能說出去見人,要是崔薇口沒遮攔說了,聶家丟了大丑,聶夫子不會饒得過她!
"好了好了,你們爭什么,真是的!"孫氏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忍下了剛剛被崔薇喚孫氏時的不快,一邊干笑道:"都是一家人,瞧我跟你們兩個開開玩笑而已,你們兩個便開始爭起來了。"不知怎么的,孫氏自個兒挑起這攤事兒來,現(xiàn)在又開始做好人,趙氏有些不服氣,但崔薇正主兒的婆婆都沒開口了,她一個親戚大舅母自然更不
好意思去說話,只能郁悶得要死,將這事兒給忍了下來,那頭村里的婦人們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都恭維著孫氏會體貼媳婦兒,這事兒便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