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長生無心退走，余一急忙扯下了自己的蒙面帕巾跟了出去。

此時錢鐘林的家眷已經(jīng)在護(hù)院和家丁的簇?fù)碇聛淼搅撕笤?，直接與長生和余一打了個照面兒。

見錢鐘林滿臉是血，一名老婦驚恐尖叫，“啊，殺人啦，殺人啦，快去報官?！?

長生疾行幾步，起腳踩住錢鐘林，“御史臺辦案，誰敢阻攔？”

錢家眾人原本還想上前營救攙扶錢鐘林，聽得長生語，只能止步原地，面面相覷。

見錢鐘林被踩在地上動彈不得，那老婦心急如焚，連聲催促，“快去報官，快去報官?！?

眾人雖然焦急非常，卻無人前去，挨打的是正一品的門下省侍中，打人的是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報官，去哪兒報，誰敢管？

見眾人焦急躊躇，錢鐘林扯著嗓子喊道，“快去皇宮，請皇上前來?！?

聽得錢鐘林呼喊，立刻有人轉(zhuǎn)身跑走。

余一轉(zhuǎn)頭看向長生，見長生沒有反應(yīng)，便不曾沖出阻攔。

錢鐘林被長生踩在腳下，不得起身，嘴上卻不閑著，“你若有種便立刻打死我，如若不然，待得皇上來到，老夫必定彈劾于你。”

“皇上來了我也不怕，”長生冷哼出聲，“你別忘了，是你有錯在先，想要加害于我?！?

長生很希望錢鐘林能矢口否認(rèn)，眼下他已經(jīng)掌握了足夠的線索，只要錢鐘林矢口否認(rèn)，他就能順藤摸瓜，將此事鬧大并查實，屆時錢鐘林必定身敗名裂。

但錢鐘林卻并未否認(rèn)，而是又被忠義附身，“老夫入仕為官，不為功名，不為利祿，你這奸臣禍國殃民，沽名釣譽(yù)，能夠為國除奸，老夫死而無憾?！?

錢鐘林的這番話又將長生激怒了，奸臣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自以為是的忠臣，分明自己錯得離譜，卻自認(rèn)為義薄云天，甚至不惜為此送命。

此時后院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人，眾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再毆打踢踹，眼見錢鐘林被踩在地上，其家人便上前哀求，請長生高抬貴手，先放他起身。

“莫求他，”錢鐘林高聲呵斥，“都忘了老夫平日教誨了么，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乃為大丈夫，這等兇殘酷吏，勢利小人，求他作甚？”

長生又被錢鐘林的豪邁語給惡心到了，不過他還是起腳放開了錢鐘林，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皇上肯定會親自過來，倘若皇上來到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踩著錢鐘林，也的確不太好看。

長生倒是將錢鐘林給放開了，但錢鐘林并未站立起身，甚至拒絕了家人的攙扶，依舊趴在原地，痛斥長生的種種“罪行惡舉?！?

先前自屋里錢鐘林曾經(jīng)罵過長生，但那時屋里只有他們二人，謾罵的內(nèi)容也只有二人和潛伏在不遠(yuǎn)處的余一知道，此番眾目睽睽之下錢鐘林不但沒有收斂，語反而更加激烈，可能是因為挨了打，情緒也更加激動，只道長生是亙古未有，草菅人命的兇殘酷吏，是媚上欺下，嘩眾取寵的勢利小人。是欺君罔上，禍亂朝綱的亂臣賊子。

長生起初還能忍耐，但是眼見這個老東西喋喋不休，唾沫橫飛的說個沒完，便再度生出了上前打他的沖動。

但是到得這時，已經(jīng)不能再打他了，長生只能深深呼吸，強(qiáng)行克制。

到得后來實在忍不住了，便與錢鐘林對罵辯論，“你個老不死的，清除閹黨時你身在何處？反賊逼宮時怎不見你進(jìn)宮救駕？吏治腐敗，貪官遍地，怎不見你挺身而出？天災(zāi)人禍，餓殍遍野怎么不見你籌錢賑災(zāi)？”

對于長生的斥問，錢鐘林自有說辭，只道自己與閹黨對抗了多年，已然以攻心之策令閹黨自亂陣腳，長生只不過是適時出現(xiàn)，竊取果實。又說公雞打鳴，母雞下蛋，各有司職，自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若是由自己親自負(fù)責(zé)御史臺和戶部，整頓吏治絕不會搞的人人自危，賑濟(jì)災(zāi)民也一定比他做得好。

侍中乃百官之首，知道侍中府發(fā)生了變故，便有大量官員自各處聞訊趕來，由于侍中府大門緊閉，他們不得進(jìn)門，便只能自府外聚集扎堆兒，議論聒噪。

來的不止有與錢鐘林交好的官員，也有支持長生的官員，院內(nèi)在爭吵，院外在對罵。

“旁人怕你，我錢鐘林不怕你，似你這等兇殘酷吏，無恥小人，老夫勢必與你斗爭到底?！卞X鐘林義正詞嚴(yán)，慷慨激昂。

長生終究年紀(jì)小，被激怒之后哪里還顧得氣度，“斗你娘啊，操，你個老不死的就長了一張嘴，除了耍嘴皮子你還能干什么？我算看透了，你這是因為皇上重用我而因妒生恨。別把自己說的那么光明磊落，勾結(jié)兵部，將造辦處的火藥送給江湖匪類，讓他們暗算我和我的下屬，這是哪個老王八犢子干的？”

“好個市井潑皮，惱羞破口，滿嘴污穢語，哪里還有半點官體？”錢鐘林顧左右而他。

“去你大爺?shù)?，我要不顧及官體，早就一拳打死你了?！遍L生怒罵。

就在二人爭執(zhí)對罵之際，院外傳來了太監(jiān)尖利的叫唱，“皇上駕到”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