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一輪與丹國蕭恕交戰(zhàn)時,赤天奴被輕松肢解后,僅僅召出單足鬼面鼠蝠進攻了一次,被早有準(zhǔn)備的蕭恕輕松防住,而后就被打落臺下,是前一輪第一個輸?shù)舻奶祢湣?
初時很多人都覺得,他是被了解得太多、針對得太厲害了,且瓢虎與鏈蛇都沒來得及修復(fù),所以才敗得那么快。
但直到敗者賽的這一輪開始,隨著傀儡瓢虎、鏈蛇一一登場,觸憫以幾近巔峰狀態(tài)的戰(zhàn)力擊敗對手后。
大家才知道,從一開始,觸憫的目光就放在敗者賽里。所以他面對蕭恕的時候,最大地保留了戰(zhàn)力。
最后“以逸待勞”,擊敗了傷痕累累的對手。
這無疑是令人不齒的。
來觀河臺的,都是列國天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在,沒有幾個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荊國的黃舍利,甚至在看臺上帶頭發(fā)出了噓聲。
但觸憫面不改色。
他現(xiàn)在站在這里,而對手已經(jīng)倒下。
誰也不能否認(rèn)他的勝利,誰也不能拿走他的正賽名額。
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他傲立在演武臺上,直似把來自四面八方的鄙夷當(dāng)做贊美。頗有“一時榮辱,于我何加”的氣度,倒是讓不少高層人物暗暗點頭。
無論怎么說,觸憫合理地在規(guī)則之內(nèi),贏得了正賽名額。那么這就是最后的結(jié)果。
十幾年之后,人們再回過頭來看這屆黃河之會,大概只會記得夏國拿到了第幾名。誰又還會記得,他是怎么拿到的呢?
莊國的林正仁,遼國的耶律止,宋國的殷文華,丹國的蕭恕,雍國的北宮恪,梁國的黃肅,雪國的謝哀,魏國的東郭豹,申國的江少華,夏國的觸憫。
這十人,再加上六個天下強國的天驕,共同組成黃河之會內(nèi)府場正賽的陣容。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群星璀璨,熠熠生輝,并無一個弱者。
就在姜望已經(jīng)準(zhǔn)備起身離去的時候,忽然之間,四面看臺上仿佛有“嗡”地一聲,不少人交頭接耳,完全放棄了傳音,一時群聲鼎沸!
人們在瘋傳一個驚人的消息,以至于完全蓋過了對觸憫的鄙夷。
喬林作為“嘴碎強者”,自然也是最早接收到消息的那部分人之一。
這個消息如此驚人,傳到姜望耳邊,令姜望也愣了一愣——
“景國內(nèi)府境天驕棄賽!”
黃河之會內(nèi)府場正賽十六人缺額。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概是因為已經(jīng)在最后確認(rèn)正賽的名單,所以景國方面才在現(xiàn)在確認(rèn)這個消息。
被最多人認(rèn)可為天下第一強國的景國,歷來都以三魁為目標(biāo)的景國,竟然放棄了黃河之會的內(nèi)府場?
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這當(dāng)然引起太多人的猜疑、困惑、探詢。
但在此時此刻,這或者是要放到后面去思考的問題。對于在場的很多人來說,可能另一個問題更為重要——黃河之會內(nèi)府場空出來的這個正賽名額,給誰?誰有機會?
人們急切地彼此傳遞著消息,場面一度失控。
在一片騷亂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飛入場內(nèi),懸于正中央的高空。他棗紅方臉,眉長鼻高,很有威儀。
回身繞過一圈,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得清楚他的樣子,注意到他的堅定眼神。
然后才道:“鄙人冼南魁,現(xiàn)為神策軍統(tǒng)帥。這個消息,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有人還不知道,我在這里正式說一遍?!?
他環(huán)視四周,雙眸含威:“我大景忝為地主,不欲事事與客相爭,故而讓出本屆黃河之會內(nèi)府場名額,給天下人一個爭魁的機會。”
聲音不大,但悄然便已壓下全場喧聲。
今日這六合之柱籠罩的演武場內(nèi),雖然來了很多大人物,但畢竟沒有一個天下六強的高層在。
在場這么多人,無人能高過冼南魁去。
是以他說話,也有些肆意。
“冼將軍!”
姜望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扭過頭去,“小媳婦面”的曹皆,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在他旁邊。
其人坐在看臺上,看著懸于演武臺中央高空的冼南魁,帶著一臉苦相,說話卻是叫人無法忽視:“棄賽就棄賽,話不要說得這樣失分寸?!?
這個時候,分散的幾個演武臺上,還站著三個拿到最后正賽名額的天驕。
但所有人的目光,只會被懸于半空的冼南魁所吸引。
再是天驕,在大景神策軍統(tǒng)帥面前,也不免黯淡。
不過曹皆與其相對,聲勢不落分毫。
他坐在姜望旁邊,慢條斯理地繼續(xù)道:“你冼南魁可以說是景國的地主,甚至可以說是中域的地主。曹某懶得糾正。但這觀河臺,是我人族共有。這鎮(zhèn)壓長河的,是天下列國共祭之圣臺。我等非客,你又何來稱主?”
景國在這里自認(rèn)地主,不好意思,我齊國不認(rèn)。
我等天下列國,來觀河臺參加的,是歷史輝煌、傳承久遠(yuǎn)的黃河之會,這是一場鎮(zhèn)壓長河、分配萬妖之門利益的大會,而不是你景國召開的天下會盟。
想給自己戴上天下盟主的冠冕,那還差得遠(yuǎn)呢!
曹皆這話一出,立刻就壓下了冼南魁的威風(fēng),在這天下之臺,與其分庭抗禮。
姜望坐在旁邊,也有一種底氣十足的感覺。喬林這些個天覆軍的士卒,更是個個昂首挺胸,激動非常。
冼南魁還未說話,便又有一道聲音接道:“這天底下的地方,不能說離得近,就是你景國的吧?盛國和我牧國,也離得很近?。 ?
在東面入口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穿金藍(lán)兩色華麗祭袍的老者。
牧國金冕祭司那摩多!
他站在那里,兩眼微垂,像一個垂暮的無力老者,渾不似剛剛有那樣霸氣的話語出口。
在場恰有盛國的副相夢無涯在,此時此刻他當(dāng)然不能沉默,哪怕對面是天下強國。
當(dāng)即大袖一攏,在看臺上站了起來,看向那摩多道:“這位金冕祭司大人,本人夢無涯,好教您知曉——盛國雖近牧,牧國也近盛!”
坐在夢無涯旁邊的杜如晦,忍不住收縮了一下目光。
盛國是真的強硬,不愧是第一道屬國,真的敢和牧國打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國家。換做其它國家,哪怕事關(guān)國格,也絕不敢這樣回應(yīng)。因為強如大牧帝國,說滅你,那是真的滅你,絕不僅僅是逞威風(fēng)。
“說得好?!蹦悄Χ嘌燮ひ惶?,驀地雙手大張,神光沐身。
從一個垂垂老朽,變成一個光芒四射的神之祭司,聲音也一下子恢弘起來,他用金光滿溢的眸子,看著夢無涯道:“蒼圖神光芒所照,我大牧萬里草原,歡迎盛國健兒來馳騁!”
“諸位,諸位!”冼南魁雙手虛按,自顧笑道:“是冼某失,在這里給諸位賠個不是。本只是表示親切罷了,絕無它意。諸位不必太過敏感。黃河之會是天下盛會,大家在這里劍拔弩張,成何體統(tǒng)?”
“打不過就說打不過,沒有人就說沒有人。”一個幽幽的聲音說道。
眾人循聲望去,在黃舍利身后的座位上,看到了一個面容奇古,身披輕甲的壯年男子。
他瞧著冼南魁道:“虛頭巴腦的,沒甚意思!”
坐在黃舍利身后,又能這樣跟冼南魁說話的,自然只有荊國驍騎大都督夏侯烈!
冼南魁靜靜地看了他一陣。
他也滿不在乎地與冼南魁對望,甚至繼續(xù)道:“景國如此大度,不如下屆、下下屆,以后每一屆,也都棄賽咯?”
景國誠然是號稱天下最強,雄踞中域,虎視天下。但打起仗來,大荊這種一切為戰(zhàn)爭服務(wù)的軍庭帝國,還真不會對誰退縮。
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
景國內(nèi)府境天驕棄賽,必有原因。而這個背后的原因,若能攤開在臺前,就很大程度上能夠說明景國的情況。
天下六強之列,誰會不關(guān)心景國?
便是那些道屬國,難道沒誰想取而代之,成為道宗國嗎?
譬如第一道屬國盛國,雖則一直以來都是服服帖帖,任勞任怨。但究其本心,它是甘愿永遠(yuǎn)作為景國手里的鋼刀,還是更想成為執(zhí)刀者呢?基于盛國本身的利益,它真的愿意跟牧國這樣的天下強國打硬仗嗎?
這是根本不被任何人意志左右的、國家利益根本所在。它只會反過來,導(dǎo)引那些意志的流向。
此時此刻,那摩多并不說話,曹皆冷眼旁觀。其他人更是沒有發(fā)聲的底氣,也絕不想摻和。
最終還是冼南魁笑了一下,棗紅色的面龐也不太看得出表情。
他回過身來,目光從那摩多、曹皆身上一一掃過:“一個魁首,諸位看得太重啦。那么我換一個說法。景國自愿退出此次黃河之會的內(nèi)府場正賽,給所謂天下六強之外的國家,一個機會。這多出來的一個正賽名額,本將軍認(rèn)為,給越國天驕白玉瑕比較合適,諸君如何看待?”
……
……
ps薨(hong):諸侯之死曰薨。天子之死曰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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