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深吸一口氣，面露微笑：“行，咱們也聊得差不多了，你們先下去。回頭有事再叫你們?！?

照衡城的仵作和捕快都趕緊一口應(yīng)了，哪管臨淄來的姜大人心情如何，腳底抹油，匆匆而去。

這停尸房里的場景，實(shí)在是不能再看了。噩夢都不夠做的！

姜大人平復(fù)了心緒，這才從容轉(zhuǎn)身，走向停尸臺。

“需要幫忙做什么？”他微笑著問。

“拿著這截大腸?！绷钟行邦^也不抬地忙活著。

姜大人當(dāng)然無所畏懼。

他這一路走來，殺伐果斷，手底下亡魂難計。還有什么兇獸、海族，都不知?dú)⒘硕嗌佟?

什么斷肢殘骸，也都見得多了。

區(qū)區(qū)一具死尸，區(qū)區(qū)一截……

他從容地看了看。

“呃，那個?！?

姜大人終于還是問道：“還有手套嗎？”

他可以用道元裹著手掌，但總感覺很奇怪。畢竟這道元，平時都是棲在通天宮的……

“哦，有?！绷钟行半S手取出一對手套遞來，另一只手還停在黃以行的腹腔里，側(cè)歪著頭，皺眉細(xì)看著里間……

姜望接過這對半透明的手套，趕緊戴上了。

觸手微涼，有些封閉憋悶，但很輕薄，絲毫不影響五指動作。

他伸手……

拿住了那截大腸。動作輕柔得，像是拿住了稀世之珍。

“抬高一點(diǎn)?！绷钟行爸笓]道。

姜望默默抬高。

“你看看這顆肺?！绷钟行笆峙跻晃?，送到姜望面前。

資深青牌姜大人面不改色：“這肺怎么了？”

“看這些肺門邊緣的亮點(diǎn)?！?

姜望這才定神看了看：“金元？”

林有邪道：“肺屬金。黃以行肺里殘存的金元?dú)庀⑷绱虽J利、猛烈，他絕不是傳中那種貪生怕死的怯懦之人?！?

“他當(dāng)然不怯懦。敢在兇屠面前冒險，掙得這鎮(zhèn)撫使之位，他怎會怯懦？”姜望隱隱有一些想法，但未能立時抓住，只針對黃以行說道：“只不過對他來說，在強(qiáng)權(quán)面前低頭，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椋⒉凰闶裁磹u辱?！?

林有邪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對黃以行這么了解。

姜望坦然道：“齊陽之戰(zhàn)后，我有意角逐鎮(zhèn)撫使的位置來著，對他們都研究過?！?

林有邪不很在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那顆肺放回原來的位置，又撥弄了一陣。

“你把胸腔撐住?！?

姜大人面無表情，依為之。

林有邪的指尖，有一道細(xì)細(xì)的亮芒。她用手指在黃以行的左手小臂、右側(cè)大腿上飛速劃過，然后把手指探進(jìn)創(chuàng)口里，似在肌肉的紋理中感受著什么。

過了一陣，才把手指抽出來。

“幫我整理一下?！彼f。

姜望看著那混在一塊的各種臟器，忍不住問道：“怎么整理？”

“讓它們回到正確的位置。”

林有邪隨口說道，然后又取出一個小木匣，擺放在黃以行的尸體旁邊，將它打開。里間是各類林林零碎的小工具，刀、錐、剪、鉤……應(yīng)有盡有。

也不知都是干什么用的。

姜望也不太想知道。

他戴著半透明手套，面無表情地將面前的臟器歸置好，心、肝、脾、肺、胃……

眼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他雖然對付敵人從不手軟，但絕沒有研究別人尸體的愛好。這屬實(shí)是頭一回。

但堂堂四品青牌，絕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