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了多少?”姜長山臉上帶笑。
宋如意解開系繩給他看,里間銀子居多,有整錠的,也有零碎的,還有一些刀錢。
姜長山愣在那里,良久才道:“我兒長大了?!?
那語氣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又像是欣慰,又像是失落。
“所以你安心養(yǎng)病就好。”少年說道:“不用擔(dān)心錢的事情,也不用擔(dān)心我?!?
姜長山略略沉默了一會:“如意,安安該睡覺了,你先帶她去休息。這碗藥待會讓小望端給我喝?!?
宋如意知道他們父子倆有話要講,隨手把錢袋放在床邊,走過來抱走了安安。
“怎么樣。”姜長山問道:“下個月的考試有信心嗎?”
少年彎腰把那碗藥端起來,用湯匙舀了舀,隨口回道:“有的?!?
姜長山于是便滿意地笑著,就這樣在少年的服侍下,一直笑著喝完了這碗藥。
“不苦么?”少年問。
“苦不苦的我也嘗不出來?!苯L山笑道:“味覺早就沒有了?!?
“那你還笑。”
“心里是甜的。”
少年不語。將藥碗放到一邊,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握住那枯瘦手掌的時候,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姜長山默不作聲地感受著這一切,然后說道:“爹這回真的要走了?!?
少年幫他掖著被子:“總有辦法的?!?
“這個病治不好。”姜長山緩聲道:“已經(jīng)賣了一間鋪子了,不好再拖累你們?!?
“我說了你不要操心這些……不要操心了?!?
“伱聽爹說?!苯L山溫柔的、帶著笑意地看著他:“爹是做藥材生意的,跟病人打了一輩子交道。對自己的境況很清楚。
“早兩年發(fā)現(xiàn)或許還有辦法。
“現(xiàn)在只是用錢吊命,徒勞受苦。
“爹這一生還算順?biāo)欤行矣龅侥隳?,有幸同她相愛,有幸生子如你,有幸得女安安,有幸遇到你姨娘,她也真心待我。鄉(xiāng)親們都愿意照顧家里的生意,鄰居朋友都對我很好……
“爹享慣了福,吃不得苦。
“就別再讓我硬撐著啦。”
說到這里,他皺了一下眉頭:“像現(xiàn)在這樣躺在床上,也是太難受了?!?
少年坐在床邊。
沉默了許久之后說道:“我留下來陪你?!?
姜長山的眼神變得嚴(yán)肅:“你忘了你為什么去楓林城嗎?”
“你忘了你從小的理想嗎?”
“你要超凡脫俗,你要飛天遁地,斬妖除魔,你要報效國家,守護一方……難道可以在我的病床前實現(xiàn)?”
少年垂著頭:“我現(xiàn)在不愿想那些。”
“你可不能哭啊。”姜長山柔緩地道:“你是姜家的長子,以后還要照顧妹妹的。你要是只知道哭鼻子,她怎么辦呢?”
“我沒哭。”
姜長山多想拍拍他的肩膀,多想站起來看看兒子到底有多高了。
但只能躺著。
他最大努力是讓自己的聲音不痛苦,他盡量輕松地說道:“家里用不著你。你姨娘可以照顧我,你妹妹可以哄我開心,鋪子里每天有進賬,足夠我們生活。
“你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就是回城里去,好好準(zhǔn)備你的考試。拿到楓林城道院的外門名額,再來與我報喜。你努力了這么久,總該有個結(jié)果,你說呢?”
“會有個結(jié)果的?!鄙倌暾f道。
“那就回去吧……現(xiàn)在就回去?!苯L山虛弱地道:“爹也累了,想要睡一覺。”
少年看著他:“你會等我回來嗎?”
“當(dāng)然?!苯L山笑了笑:“爹什么時候騙過你?”
少年在病床前,對自己的父親承諾:“這次道院考試,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考進去,那這個人就是我。”
姜長山滿意地閉上眼睛:“人無信不立,姜望啊,男人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實現(xiàn)。我等你的第一名?!?
在少年起身走出房間后。
他又呢喃:“孩子。鳳溪鎮(zhèn)太小了。你要去看更遠(yuǎn)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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