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沒有慌張。
他知道一切都是幻境,只是他的力量暫時無法打破幻境,或者說……幻境的運行具有內在邏輯,搞清楚邏輯才能脫身。
他跟著金發(fā)男人和船以及留聲機一起下沉,下沉……
當陸寒將視線望向深海的時候,一片巨大的陰影浮了上來,竟然是一條巨大無比的章魚。
它的身體泛著微光,巨大的口器附近生成了漩渦,將留聲機和人一并吸了進去。
這章魚……應該就是那條空腔章魚。
他的視線緊隨金發(fā)男子。
陸寒“低頭一看”,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完全是意識在跟隨百年前的金發(fā)男子,看著他如何在甲板上拼死護住貨物,看著他如何無能為力的墜入海底。
接下來應該就是見證金發(fā)男子的死亡。
在海中被巨型章魚吸入,除了死,難道還有第二條路?
金發(fā)男子在被吸入章魚的口器之后,拼命掙扎。
陸寒望著他,心中暗嘆。
每個人在面臨生死大限的時候都會拼命,他也一樣,眼前的畫面只是歷史的重演,陸寒即便拼盡全力也不會改變什么,他只是另外一個平行時空的看客。
金發(fā)男子在章魚的腔體內碰撞著翻滾著。
章魚利用噴水的壓力讓自己前行,金發(fā)男子被水包圍,他卻不顧大口冒出氣泡,在說著什么。
陸寒的外語本就不好,加上金發(fā)男人的異常狀態(tài),只能聽出他的聲線有點兒詭異,似乎是某種信徒在呼喚他們信奉的神明。
金發(fā)男子的手也做出了一個個奇怪的造型,哪怕在碰撞過程中,他也努力維持著手形不變。
可謂虔誠。
最后,男子手指戳進自家咽喉,用力一扯。
血崩。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陸寒,震驚。
至此,他確定,金發(fā)男人實在實施某種詭異的儀式,最后用血液祭祀。
他確實在召喚某種存在。
陸寒很震撼。
在這種緊急時刻,金發(fā)男人竟然用“召喚”作為自救的方式,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但同時,陸寒心中也有期待。
空腔章魚的存在已經(jīng)打破了認知的邊界,一定有某種東西“過來”了,才能造成章魚內部的空腔。
陸寒念頭剛起,變化就出現(xiàn)了。
如同濃墨在水中暈開,金發(fā)男人咽喉出冒出的血液以違反物理規(guī)則的方式,在章魚體腔內懸浮著。
下一刻,某種類似觸須的結構從金發(fā)男人的眼眶、耳道鉆了出來。
觸須游動著,瘋狂生長著,向四面八方延伸,金發(fā)男人仿佛變成了一坨長滿根系的樹根。
很快,觸須就充滿了章魚的體腔。
然后陸寒就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章魚體內的水體開始沸騰,章魚劇烈晃動起來,但是無濟于事,沸騰的水汽充滿了體腔,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腔體和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消失。
那是生命力的轉移。
碩大的深海巨型章魚在短短十幾秒內就失去了生命,金發(fā)男人也終于從被水包圍的絕境中擺脫出來。
但此刻他的狀況也不算很好。
耳孔和眼眶中鉆出的無數(shù)觸須,連接到四面八方,將他吊在空中。
金發(fā)男人的身體輕輕搖晃,就像自縊而是的尸體。
陸寒此刻才注意到,金發(fā)男人腳下是堆積成山的留聲機,他身體四周的空腔看上去也十分熟悉——可不就是他們小隊抵達的空腔么?
他的瞳孔被觸須拉扯,瞳仁微微顫抖,身體呈現(xiàn)“大”字形,懸在腔體的中間位置,仿佛被處以極刑的罪犯。
觸須連接到腔體,也連接到留聲機,快速纏繞收緊。
一臺又一臺留聲機向金發(fā)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