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曦對楚希聲之從來都是惟命是從。
她望見都文淵的人頭從軍帳里面滾出來,眼神先是一陣呆愣。
劉若曦隨即就反應過來,當即大聲應諾,提起了都文淵的頭,殺氣騰騰的往陣前行去。
少旗主既然砍了這個都文淵,就是表明態(tài)度。要與秀水郡的那些內城世家,及那位太守大人不死不休了。
劉若曦眸光凌厲如刀,今日不是敵死,便是我亡!
魯壇主,你稍后去鎮(zhèn)上收集麻衣白布。此戰(zhàn)之后,全軍縞素!帳中的楚希聲依舊提著刀,目光冷冽的掃望著帳內的眾人。
諸位,太守設局害我狂叔,楚某與之不共戴天,勢必要寢其皮,食其肉,方消我恨!
你們都是我西山堂的兄弟,也是鐵旗幫的一員,與楚某榮辱與共,休戚相關??稍概c楚某攜手同心,共渡此難
他麾下以李神山為首的壇主,都轟然應諾。
眾多獵戶首領,則大多都是眼現(xiàn)無奈之意。不過他們還是在第一時間紛紛起身,躬身應是。
昔日那些賊匪在西山內部大肆劫掠,是他們主動求到這位西山堂主頭上的。
不久前秀水郡尉以清剿賊匪為借口,掃蕩西山,也是西山堂出兵,助他們擊潰郡軍。
且眾人都在‘忠義長生大帝’神像前上過香,立過誓,要以楚希聲與西山堂為馬首是瞻。
此時他們再怎么擔心,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在這時候拒絕。
頂多是在稍后的大戰(zhàn)中,多留點心。
至于帳內以丹赤靈為首的一些鄉(xiāng)豪大戶之主,同樣不甘不愿的站了起來,有氣無力的應聲。
他們就是跟過來獻點殷勤,給西山堂壯壯聲威,真沒想過要與朝廷為敵,要掀旗造反。
這個楚一刀簡直瘋了,都這個時局了,居然還要裹挾著大伙拼命。
眾人卻只敢在心內腹誹,他們都注意到楚希聲那冷漠的神色,還有他手中提著的巽風震雷刀。
只要稍微機靈一點的,都看出楚希聲殺心暗藏。
這時候如果敢出頭唱反調,說不定就要人頭落地。
很好!
楚希聲滿意的微一頷首。
他掃了帳中眾人一眼,只見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皺著眉頭,目含憂意;還有一些人更是目光躲閃,下意識的避開與他對視;還有些人只是面色呆滯茫然,神態(tài)萎靡,心不在焉。
楚希聲忖道這些人的士氣已可想而知了。
所以一些該說清楚的事情,還是該掰開來說,不能強按著這些人低頭。
否則稍后戰(zhàn)事一起,最后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楚希聲提刀走到丹赤靈面前:丹莊主,你是聰明人。太守司空禪想讓我袖手降服,是意欲何為你說實話。
丹赤靈看著他拿著的刀,吞了吞唾沫:當是緩兵之計!
楚希聲舞了一個刀花,繼續(xù)問:那么你丹家的產業(yè),還有西山諸位鄉(xiāng)紳的家財,守不守得住
丹赤靈就想到自己給太守夫人送去的幾萬兩魔銀。
問題是太守夫人韓雨煙已經沒了,太守大人還認不認賬
丹赤靈不由暗暗一嘆,真心實意道: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帳中的二十幾位鄉(xiāng)豪大戶之主聞,也不禁面色凝然。
就是這個道理!
楚希聲轉過身,看著這些衣飾華貴,甲胄齊全的鄉(xiāng)豪大戶:說實話,我沒正經學過兵法,卻知道別人越是不想你做的,越有問題。
所以太守大人越是要談和,越是要安撫,楚某越是要鬧起來,越是想要試試看,能否把秀水郡這片天給捅破。丹莊主,我再問你,秀水郡那些內城世家,有沒有膽與我們拼命總督大人又是否愿不惜一切,庇護司空禪
丹赤靈面色微動,已明白楚希聲的想法了。
他心念電轉,面上則略含佩服的拱了拱手:那些內城世家底蘊深厚,卻一定不愿與我們兩敗俱傷!至于總督大人,他任期已不到一年,據說最近此人已在朝中活動,想要接任吏部左侍郎。在這個關節(jié),他一定不愿治下生出大亂。
丹赤靈原本想著先隱忍,他們西山堂全員躲入西山,忍到楚希聲加入無相神宗,守得云開見月明。
此時卻忖道既然楚希聲愿頂在前面,鬧起來似乎也不錯啊自家的產業(yè)家財,憑啥就這么放棄了,讓給沈家與上官氏
這些世家大族的德性,他最清楚不過。那些家伙怎么可能舍得投入本錢,與西山堂兩敗俱傷
何況此時距離無相神宗大開山門之日,還有半年之久。
他們真能護持住楚希聲,忍到那個時節(jié)么
司空禪一旦穩(wěn)住了局面,輕而易舉就可調集大量資源。
屆時他們鐵旗幫,怕是要任由宰割。
這就是了。楚希聲冷冷一笑:所謂殺人放火受招安!如果現(xiàn)在內府軍還在,楚某二話不說,立時率大軍退入西山,可如今內府軍已被旗主重創(chuàng)打垮,楚某倒是想要看看,司空禪他能不能坐得穩(wěn)這太守一職!
他發(fā)現(xiàn)那些鄉(xiāng)豪大戶之主,都神色微振,各自陷入凝思,終于將手中長刀收歸鞘中。
魏陽!你稍后統(tǒng)兵一千,于我軍左翼監(jiān)戰(zhàn),所有敢抗命不遵,作戰(zhàn)不力,臨陣脫逃者,斬!
帳中的二十幾位大戶鄉(xiāng)豪,不由面皮一抽。
他們麾下的人馬,大多都在左翼。
之前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現(xiàn)在則是以刀槍威迫,以勢相逼。
看來這位少旗主還是信不過他們——
楚希聲則再次踱步,來到那些獵戶面前,他拱了拱手:楚某當初承諾諸位,要庇護所有西山獵戶,帶著大伙過上好日子。請問諸位村長,首領,自我們定盟以來,可曾食
那些首領受寵若驚,紛紛回禮說‘未曾’。
西山堂的確沒有食,他們如今在山中狩獵,不但不需要給山賊繳納錢財?,F(xiàn)在售出的各種獵物,也得了兩倍多的收入。
即便西山堂收的平安錢,也是用在他們自己身上。
正是因為他們日子比以前好得多,才會吸引周圍的幾個獵戶村紛紛遷移至此。
他們當中一些臉皮較薄的人,更是面紅耳赤。
少旗主為人做事,確實仁義無雙,沒得說!
他們這些人卻有些忘恩負義了。
楚希聲則面色誠懇:楚某說話,從來一九鼎。而今西山運河已經打通,大伙的好日子就在眼前,眼下卻出了這變故。諸位,古人有句話叫做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我們西山堂植根西山,與大伙血肉相連,休戚相關。可如果鐵旗幫沒了,朝廷占據了西山鎮(zhèn),試問諸位未來的前景如何
他唇角微揚,神態(tài)肆意的一笑:這個世道,越是隱忍,越活不下去。哪怕太守開恩,讓你們得以茍活,可像以前那樣食不果腹,吃糠咽菜,有什么意思
與其如此,諸位倒不如隨楚某拼上一把!黑熊山一役,你們大多都親身經歷,朝廷兵馬不過如此。
咱們現(xiàn)在還有六千鐵旗幫眾,還有一萬二千把弓刀,加上江上的兄弟,總數(shù)五萬多號人,憑什么不能將秀水的天翻過來憑什么給太守低頭只要將那位太守從臺上拉下來,從此秀水郡,就由我們西山人做主!
那些獵戶首領聞一愣,他們互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幾分異澤。
少旗主說的也有道理。
他們都想到了黑熊山,那些郡軍與世家族兵似乎也就那模樣,不怎么經打。
而就在一息之后,這些人同聲應諾:我等愿為少旗主效死!
他們只有三十余人,聲音交匯起來,卻是轟然如雷,遠遠的傳出帳外。
楚希聲卻心知此時他麾下這些人的士氣,看似已被他鼓舞了起來。
心思卻仍是一片散沙。
只要稍遇挫折,這軍心立時就得散掉。
楚希聲隨后大步走到帳篷中央的輿圖前:我們對面的秀水聯(lián)軍人數(shù)雖多,卻都是烏合之眾。不過兵法有云,戰(zhàn)略上可藐視敵人,戰(zhàn)術上卻需重視敵人。我思量了一個破敵之法,諸位可以聽聽。
現(xiàn)在刮得是東南風,不過在兩刻時間之后,風向會出現(xiàn)變化,轉為西南風,這就是我們的破敵之機——
※※※※
半刻時間之后,帳中的眾人都紛紛散去。
楚蕓蕓凝神觀望,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臉色依然凝重如鐵,不過他們的眸中都有了光。
楚蕓蕓笑了笑,走到楚希聲的身后,幫楚希聲披上白麻,穿戴孝服。
今日雖然事發(fā)突然,可他們臨時收集幾套孝服與白麻,還是輕而易舉的。
鐵狂人無子,師侄賈大力也亡故于糜家莊,這送終一事,只能由實質上的繼承人楚希聲代勞。
于情于理,這都是他必須盡到的責任。
你的口才很不錯,我遠不及你。
楚蕓蕓為楚希聲整理著衣領,她天藍色的眼中現(xiàn)著欣賞之意:明明是人心渙散的局面,居然被你煽動到軍心可用。
楚希聲則是面色平淡:人皆趨利!為了眼前之利,許多時候生死都可不顧。我只是告訴他們,他們還有守住手中飯碗的機會,就不愁他們不肯用命。
陸亂離在旁看著,她發(fā)現(xiàn)楚蕓蕓給楚希聲穿衣的動作,竟無比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