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鹿兒村才短短三個來月,再回來,趙錦兒卻是恍如隔世。
剛進(jìn)村子,便看到村頭新起了好幾座墳塋,滿地飄著紙錢,墳頭插著白晃晃的幡子。
墳地里還有幾個婦人在哭。
趙錦兒看得觸目驚心,"怎么一下子死了這么多人"
秦慕修沒答話。
沒記錯的話,前世,在這場饑荒中,鹿兒村餓死不少人。
驢車趕近些,看到那些哭泣婦人枯瘦的臉龐,趙錦兒便反應(yīng)過來。
除了長長嘆氣,她也沒了話。
整個泉州郡處在幾座大山的包圍之中,除了郡縣、鄉(xiāng)鎮(zhèn),下面的村莊幾乎都是圍繞山腳而建。
小崗村占據(jù)了一個非常優(yōu)越的腹地位置,依山傍水,又有相對大片的平地,桑種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
再加上民風(fēng)勤勞,家家都有點余糧或者存款,算得十里八鄉(xiāng)的富村。
所以這次災(zāi)情,小崗村的村民勒緊褲腰帶,雖然過得緊緊巴巴,卻不至于有餓死這么凄涼的慘事發(fā)生。
鹿兒村就不同了,夾在兩座高山之間,上趟集鎮(zhèn)都要翻山頭,耕地也沒有小崗村那么肥沃。
村民年年都過得入不敷出,這一場雹子,直接把大部分人家的口糧砸得干干凈凈。
像趙家這種情況,叔叔瘸腿,嬸嬸懶做,堂弟又還小,若不是賣趙錦兒得了八兩銀子的巨款,只怕也早就全餓死了。
驢車一進(jìn)村,就有人伸頭出來看。
"這是誰家的驢車"
"這年頭,人連樹皮都吃不上,這家的驢子竟然養(yǎng)得這么膘肥體壯的,是大戶人家?。?
"咦,車上那丫頭,怎么瞅著那么眼熟那不是老趙家的錦丫嗎"
"她不是被她嬸子賣給一個癆病鬼沖喜了嗎怎的趕著驢車回來了她旁邊坐的那英俊小后生,莫不就是她男人"
鄉(xiāng)下人家就是這樣,明明自己都揭不開鍋,快餓死了,還是喜歡把嘴巴長在人家身上,吧嗒吧嗒的東家長李家短,仿佛能填肚子似的。
趙錦兒不理會人們的議論,徑直把驢車趕到趙家院門口。
趙家的院子可不比秦家的土墻院子,只是用一圈籬笆扎起來而已,門也是柴門,聊勝于無。
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兩人拉著驢車入內(nèi)。
只見院內(nèi)亂糟糟一大片,一看就是很久沒人收拾了,都快沒有下腳的地方。
驢車動靜大,屋里的叔叔趙正聽到動靜,沙啞著嗓子喊道,"誰來了"
趙錦兒應(yīng)道,"叔,是我,錦丫。"
趙正一陣激動,"錦丫你回來了"
趙錦兒和秦慕修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提到屋內(nèi)。
蔣翠蘭步行,沒有他們快,還沒回來。
只見趙正和柱子父子兩人,蓬頭垢面的歪在炕上,身上搭著兩塊破絮,連被套都沒有,炕里沒生火,屋子冷得像冰窖。
趙正握拳捂著嘴,高一聲低一聲的嗽著,咳得眼睛都紅了。
睡夢中的柱子也時不時就咳嗽幾聲。
看來蔣翠蘭沒撒謊,父子倆都病了。
徹骨的寒冷,一下子就把趙錦兒的記憶,拉回從前那些凄凄慘慘戚戚的時光。
"叔,我和阿修回來看看你們。"趙錦兒眼眶有些發(fā)酸。
趙正抬眼看了秦慕修兩眼,"這是侄女婿他不是……"
趙錦兒便了然：叔叔當(dāng)時也是知道秦慕修情況的,但他沒阻止嬸嬸把自己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