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血泊倒映著被染紅的大樓以及飄蕩著硝煙的天空,這澄凈的一幕忽然被一點漣漪給打亂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將一切都攪入了混沌。走在小巷深處準(zhǔn)備離開的羽月蓮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她居然聽見了死人傳來了心跳聲,她下意識抬頭,白骨面甲下的表情有些驚愕,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巷口。硝煙彌漫的巷口,血泊之中的人的雙手竟然緩緩支撐著地面將那具尸體從地獄里拔了起來。怎么可能。羽月蓮呆住了,她腦海中此刻被困惑填滿了,方才的那一擊她明明打穿了對方的所有內(nèi)臟,包括脊椎都一起刺穿了,心臟也如同破水袋似的刺了個通透,就算是生命力極強的死侍也該殞命了吧?而且她的特殊骨質(zhì)物甚至都還在持續(xù)生效著,對方怎么可能還爬得起來?可違背現(xiàn)實的,那個男人就是爬了起來,他一點點地先用手支撐自己拔起上半身,雙腿在曲起緩慢挺拔起身軀,鮮紅粘稠的血液將他的整個正面都染紅了,血色一片下那依舊英俊的骨相下點燃了一雙熔紅色的龍瞳!羽月蓮在與那如同烙鐵般滾燙的黃金瞳對視的瞬間,窺見了那瞳眸中盤踞嘶鳴的塵世巨蟒,她的大腦仿佛被重錘砸中了,她那一瞬間甚至出現(xiàn)了短暫的靈視,恍惚間看見了一個血色的破敗小院,半朽的梧桐樹上黑色的巨蟒盤踞樹干,樹下一個年輕人背靠著樹木閉眼小憩著。巨大的恐怖如同海嘯洪水般壓來,羽月蓮后退半步,渾身的血統(tǒng)應(yīng)激般激活到了極點,階梯藥劑所帶來的力量在這一刻竟然完全地激發(fā)了出來,就像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撫在了她的頭頂,硬生生將她血管中的本能恐嚇著擠壓了出來!原本修長的白骨外甲在羽月蓮受激后開始發(fā)生了形變,骨骼的厚度增加,硬度也持續(xù)上漲,從一開始的蒼白漸漸轉(zhuǎn)為了淡淡的灰色,順滑的外殼也一點點出現(xiàn)了甲鱗狀態(tài)的形狀,那是模仿純血龍類鱗片的武裝,一切的變化都是為了自保,羽月蓮作為混血種的本能告訴她,即使很難相信,巷口的那個渾身血淋淋跟破布袋一樣的男人可以直接威脅到她的生命!“你為什么不能就那么死掉呢”白色的骨甲之內(nèi),羽月蓮用幾乎呢喃的聲音輕聲說道,那像是一種恐懼,也像是一種膽怯。她從來都不喜歡戰(zhàn)斗,可當(dāng)她不得不去戰(zhàn)斗的時候,也只能帶著那份怯懦咬牙為自己的未來抗?fàn)?。從血泊中站起的血人一動不動地立在巷口,沒有說話,也沒有向羽月蓮進攻,只是那么站著,熔紅的龍瞳像是在凝望著自己的敵人,又像是沒有焦點般空視。毫無征兆的,羽月蓮身上的骨甲冒出了無數(shù)尖刺,隨后暴雨般的白色利刺從那甲胄上射出,每一支的速度都超越了音速,竟然在小巷中爆發(fā)出了宛如重機槍般的爆鳴聲!血人依舊沒有動,直到那暴雨的尖刺抵達他的面前時,他才終于有了一些反應(yīng)。他打了一個響指。那些尖刺一根根在空中發(fā)生了爆炸,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昏暗的小巷中密集點燃,每一根尖刺在細微的爆炸中都化作了無害的骨粉,被爆炸的熱風(fēng)吹向了小巷的天空拋射到了城市的其他角落。不可能。羽月蓮?fù)@一幕居然下意識后退了,她感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因為那些從她身上分離出的骨刺的硬度可是數(shù)倍于之前的骨骼,明明之前對方狀態(tài)完整時釋放的君焰都沒法破壞她的骨甲,現(xiàn)在這些零星的爆炸為什么能精準(zhǔn)的炸碎她的骨刺?沐浴著鮮血的楚子航在完成了這一次的防御后,才以一個極慢的速度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那些被撕裂洞穿的傷口正在緩慢地愈合,可這股愈合的力量卻并不是來源于他自身的血統(tǒng)精煉,更像是有一股外部的力量強行地注入了他的血管里,將那千瘡百孔的軀體捏陶般完善。受到血管中尚未代謝掉的骨質(zhì)物的影響,愈合的速度依舊很慢,但起碼能吊住他那風(fēng)中殘燭的性命,所以理應(yīng)他現(xiàn)在依舊是重傷未愈的狀態(tài),這也是為什么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原因,他根本無法進行大幅度的移動??杉词故沁@樣,楚子航也沒有感覺到困境,之前被襲殺時的危機感,對死亡逼近的窒息感都消失了,可能是血液流失過多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很輕,連帶著意識都很輕,有一種束縛在身上的鎖鏈終于斷裂的解脫感。世界變得清晰明朗起來了,一些他平時注意不到的東西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界里,明亮的光點,灰暗的漩渦。就像是剛才,他嘗試去觸碰那些稍顯灰暗的漩渦,那些光點便向漩渦移動,最終發(fā)生了一次又一次的爆炸,稍微注意過來一些的時候,第一輪的致命襲擊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依舊完好無損,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防御。小巷深處的羽月蓮此刻宛如受驚的貓一般,彎曲腰部前傾身體死死地盯住楚子航,即使楚子航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和死人沒什么區(qū)別,可那種令人喘不過氣的恐怖壓力越來越大了,那鮮血沐浴滿的面孔下熔紅的龍瞳仿佛隱藏著坍塌世界的暴力隨時都會跳出瞳眸將她撞成碎片。羽月蓮的手掌中噴涌出大量的骨質(zhì)物形成了一把鐮刀,她沒有選擇使用鐮刀進行近戰(zhàn),而是掄圓了這把武器將之旋轉(zhuǎn)著投擲而出!鐮刀化作可怕的圓弧撕裂著空氣尖嘯著穿過小巷切向楚子航的喉嚨!鐮刀抵達了楚子航的面前,只是這一次楚子航什么都沒做,鐮刀就靜止在了他的面前,好像看不見的手把它凌空拖住,隨后一點火星在鐮刀的中段閃爍了一下,幾秒之后,一道裂紋出現(xiàn)蔓延向每個角落,最后被小巷中涌入的因為爆炸而回流的冷空氣吹散了。又是這樣。羽月蓮?fù)耆珶o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她那堅硬的骨骼居然又像是灰塵一樣被吹散了,這種可怕和詭異的現(xiàn)象讓她的安全感完全喪失了,原本從那位大人那里重新得到的勇氣在這一幕面前漸漸被擊潰了。她再度后退了,不理解和茫然充斥她的腦海。如果對方是躲避開了她的骨刺,她還能理解,可對方只是什么都沒做,她最強的底牌就這么土崩瓦解了。這是否意味著,她現(xiàn)在身上保護著脆弱的她的骨甲在對方眼里依舊是空無一物呢?楚子航輕輕張開了右手,巷口之外的街道上,一個早先就被炸飛的破爛網(wǎng)球包忽然顫動了一下,暗金色的影子穿梭掠過街道回到了他的手中,那是御神刀·村雨,它仿佛受到了感召回到了主人的手中,在觸碰到楚子航手掌的剎那,那刀身就開始急速升溫,直到發(fā)光、發(fā)亮,散發(fā)出一股灼熱如火山口的熱量填充滿了整個小巷。楚子航似有感召地看了一眼手中熔火的御神刀,將它的刀尖輕輕的杵在了地面。小巷之中早已崩碎的地面每一道裂痕都亮起了火光,羽月蓮不可思議地低頭看向地面,只覺得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了火山口之上,而她的腳下就是隨時準(zhǔn)備噴發(fā)的富士山!逃。生物的本能讓羽月蓮選擇了撤退,她本就是怯懦的,更無意跟楚子航進行進一步的纏斗,她的任務(wù)本來就是暗殺,絕非在鬧市進行火拼,現(xiàn)在對方不知道為什么還有一戰(zhàn)之力,她完全沒必要繼續(xù)硬碰硬。心生怯意自然就有了破綻,羽月蓮正轉(zhuǎn)身準(zhǔn)備沖刺離開的時候,楚子航轉(zhuǎn)動了插入地面的村雨,刀柄一扭,小巷地面裂縫之中轟燃噴涌出了灼熱的巖漿!羽月蓮?fù)疤ひ徊秸锰ぴ诹吮_的地面上,整個人失衡往后翻倒,正想嘗試尋找新的支撐點穩(wěn)住平衡,可卻兀然發(fā)現(xiàn)整個小巷的墻壁、地面都被加溫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滿眼都是流動的熔火,“地”與“火”此刻交織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支撐點,滿眼只有火紅以及遠處支配著一切的男人。這不是什么靈。這是權(quán)能。摻雜了大地與山之王的權(quán)能,對“地”的完全支配,又融合“火”的因子,形成的新的權(quán)能,獨屬于楚子航的權(quán)能。熔火的物質(zhì)仿佛有生命一般掀起了波浪,如同火焰的海嘯,失去上下左右之分的羽月蓮在熔火的世界之中只能瘋狂地加固自己的骨骼,她仿佛回到了過去,被熔爐的千攝氏度高溫炙烤,在地下室中無盡的哭嚎都無法得到解脫,那些猙獰的影子,哭笑的面孔再度找上她了,讓骨甲之中的女孩睜大瞳眸流著淚恐懼得說不出話來。黑暗的骨甲內(nèi)部忽然照入了光芒,在猛鬼眾內(nèi)被稱為最強防御的骨甲破開了,沒有爆炸,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只是刀尖輕輕地點在了一個“眼”上,隨后,一切都崩散如塵土。這是“眼”,唯有大地與山之王的權(quán)能可以洞悉的萬物之“眼”,正確地擊打“眼”,任何的防御都是一張輕薄的紙張。楚子航輕而易舉破開了骨甲,向著裂口伸進去了手。只是這個時候,他從裂口往里看,忽然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沒有想象中面目猙獰仇恨著一切的怪物,只有一個臉頰覆蓋著細微白色龍鱗,滿臉恐懼的女孩。“不不要?!彼犚娏伺⒃诘吐曊f什么,好像是在求饒,再仔細去聽,他終于聽清楚了她在呢喃什么。她祈求著不要再折磨她了,不要再灼燒她的骨頭了,她害怕疼痛。楚子航停住了右手,沒有將那一發(fā)君焰釋放而出。小巷中肆虐的高溫忽然停歇了,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冷卻了下來,流動的熔火冷卻為黑曜石般的固體,那些高溫迅速的沖天而起,形成了肉眼可見扭曲空間的“巨浪”,周遭三個街區(qū)的溫度都上升到了如炎炎夏季般的悶熱,使得無數(shù)茫然的市民汗流浹背。黑色固態(tài)凝固物布滿的小巷之中,楚子航輕輕將手從地上的那已經(jīng)被烤至漆黑的骨甲中抽了出來。也正是此刻,小巷外傳來了腳步的急剎。站在小巷口的不是林年或者愷撒等人,而是三島由乃,戴著兜帽渾身汗水的她睜大了瞳眸死死盯住楚子航面前地上那人形的漆黑骨甲,在里面是一具只能模糊辨別人形的焦炭,在死亡前略微張著嘴似乎祈求呼喚著什么,可沒人應(yīng)答她的呼喚。楚子航的確沒有釋放最后一發(fā)決定勝負的君焰,可在他使得骨甲裂開的瞬間,勝負就已經(jīng)分出了,“火”與“地”形成的如同領(lǐng)域般的熔火空間的可怕高溫已經(jīng)完全滲透進了骨甲之中,將里面的任何有機物都化為了焦炭,不復(fù)生命的存在。滿臉鮮血的楚子航側(cè)頭看向三島由乃,見到對方的表情,他就明白了這個女孩的身份,正準(zhǔn)備再度點燃方才的權(quán)能的時候,一股刺痛卻從心臟傳來了,使得他無法再次點燃任何一簇火焰,只能依靠熄滅的村雨杵著地面不摔倒在地上。見到了羽月蓮的尸體,三島由乃的瞳眸瞬間被點亮了,難以想象的暴怒和殺戮欲望塞滿了她的大腦,龍化的特征飛速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上,階梯藥劑所有的成效瞬間活化到!“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雜碎,我他媽要把你殺了!”她血紅著眼咆哮著沖到了楚子航的面前,面目扭曲抬手就要擰掉這個可恨男人的腦袋??删驮谶@一瞬間,她的背后出現(xiàn)了一抹可怕的陰影。時間宛如定格。一雙仿佛憑空出現(xiàn)的熔紅黃金瞳,居高臨下恐怖地盯著三島由乃的脖頸,甩手潑出了足以轟斷純血龍類龍軀的可怖力量!巨大的恐怖和死亡的氣息降臨在三島由乃身上,她此刻的暴怒情緒都還未消散,甚至本人都沒有察覺到那足以讓她崩潰的壓力,死亡就已經(jīng)逼近了。那一記手刀切開了三島由乃的脖頸,一點點地撕裂她的皮膚、肌肉、骨骼、可就在要將之完全斬斷時,這個女人忽然憑空消失了,毫無征兆!手刀兀然斬空,驚天動地的力量爆發(fā)在了一旁漆黑的墻壁上,恐怖的力量瞬間炸爆了半棟樓房,大半個樓房直接“消失”了,被那股力量從整體上拍斷飛上了天,露出了大半個碧藍的天空!煙塵之中,林年站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三島由乃消失的地方,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甩掉了手掌上的鮮血,快步向遠處終于支撐不住倒地的楚子航走去?!皳巫 !彼f?!傲帜晗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們剛才還在那邊,怎么現(xiàn)在一瞬間就——天?。∵@里發(fā)生了什么?”這是最后楚子航聽見的巷外傳來的聲音,直到聽見了林年的聲音,他才終于徹底失去意識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