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劉長喜和林伶到了。
把這兩人送過來,是聶九羅和邢深商量過的:由唐那一帶不太安全,事情沒塵埃落定之前,還是把兩人“藏起來”比較合適。
盧姐給開的大門,她謹記聶九羅說過的,要“客氣”,剛打上照面就搶著去拎劉長喜手里的行李包,劉長喜哪能讓個女人幫拎,一口一個“大妹子,別”,兩人在門口拉鋸,林伶則一眼就看見了從屋里出來的人,瞬間濕了眼,喜道:“炎拓!”
邊說邊小跑著進來,激動到一顆心都在砰砰跳,都快奔到炎拓面前了,又突然收步。
她看到,聶九羅也出來了。
這個聶小姐,她只在雜志和網(wǎng)絡上看過照片,后來聽說她和炎拓是朋友,搜索得就更頻繁了,幾乎把她所有的采訪和作品都看了一遍。
越看越是自慚形穢:這世上,真的有這樣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的人,家世好,書香門第,還不缺錢,長得好,又有事業(yè),在圈子里還有名氣。
老天可真是偏心啊。
現(xiàn)在看到真人,林伶更加覺得自己黯淡,她局促地跟聶九羅打招呼:“聶小姐,謝謝你啊?!?
聶九羅說:“謝謝你才對,沒有你打得那通電話,我也找不到他?!?
說話間,盧姐和劉長喜已經(jīng)過來了,兩人誰也沒爭得過誰,最后各退一步,一人拎一根行李包帶。
一下子見到兩熟人,劉長喜簡直不知道該跟哪個打招呼,話也說得顛三倒四:“呦,聶小姐,你身體好啦?小拓怎么瘦了?哎,這院子好啊,長這么多花……”
炎拓笑著跟劉長喜打了招呼,又征詢聶九羅的意見:“借你二樓用一會行不行,跟林伶聊點事。”
聶九羅點了點頭。
林伶則一頭霧水:“跟我……要聊什么事???”
不過,幾乎是在瞬間,她就懂了。
炎拓要跟她聊她的事,那些她之前因為害怕,拒絕去聽和了解的事兒。
***
劉長喜對聶九羅可太滿意了。
之前,他還覺得她花錢大手大腳,怕她將來理不了家,如今實地看過,再加上問什么盧姐都熱情作答,還挾帶私貨把聶九羅夸成了一朵花,他登時覺得,這女朋友找得可真不錯:自己有家業(yè),還是個藝術家!
炎拓不缺錢,但缺藝術啊,兩相這么一中和,實在太完美了。
就是……硬要他在這住半個月有點牽強,他實在放心不下自己由唐的面館。
聶九羅的借口張嘴就來:“長喜叔,不是住半個月,我付你工資的,是雇你半個月。我在你那住了一陣子,嘗過你的手藝,盧姐做菜一絕,但做西北面食遜色了點,我想你能指點一下她,這樣,以后我在家就能嘗到你的絕活了——我和炎拓得出去辦點事,等辦完了回來,我要考核她,過關了才能放你走?!?
……
聶九羅從網(wǎng)上租訂的車送到的時候,炎拓也恰好從樓上下來,順帶,還把她的行李箱給帶下來了。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這聊天是否愉悅,聶九羅把車鑰匙遞給他:“聊得怎么樣?”
炎拓笑笑:“當然很難接受,一時半會消化不過來吧?!?
說到這兒又苦笑:“老實說,我都后悔跟她說這些,她不知道的話,也許能活得更輕松點。”
聶九羅不以為然:“知道了也很好啊,知道自己的命這么來之不易,以后會活得更珍惜?!?
炎拓沒再說什么。
行李箱只有兩個,聶九羅的和裝陳福的,他自己的東西少,拎了個包了事。
行李送進后車廂,各處檢查了一遍,確信沒再漏什么,炎拓關上后車門,正要招呼聶九羅上車,她卻忽然想起了什么:“等會,我忘了東西?!?
炎拓目送她一溜煙似地穿過院子,又是好笑又是納悶:這是忘了什么呢?總不會收拾行李收拾了一早上,卻把最重要的生死刀給忘了吧?
***
林伶正坐在工作臺前發(fā)呆,忽然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嚇得一激靈,趕緊站了起來。
炎拓給她講的事,太……荒謬了,她完全消化不來,腦子里一片麻木,不過基本禮數(shù)還是懂的:這是人家的屋子工作臺,人家的座椅,她這么大剌剌坐著不好。
她訕訕跟聶九羅打招呼:“聶小姐,你這就走啦?”
炎拓沒跟她說要去做什么事,只說還有點尾巴要處理,真好,聶九羅能跟他一塊去。
她真想跟聶九羅換換,讓她做一天的聶九羅都好,她是她現(xiàn)在最羨慕的人了。
聶九羅嗯了一聲,頓了頓又說:“你要是悶,可以上來看書,就是注意一點……我這些雕塑,小心別碰壞了?!?
這最后一句,她覺得講得多余,但不講又不放心。
林伶趕緊點頭,她看向身側的雕塑,語帶羨慕:“這些都是你做的?你可太厲害了,這種的,我一輩子……都做不來?!?
聶九羅啼笑皆非:“這怎么可能,我十五六開始接觸這個,到現(xiàn)在也就十來年。你這么年輕,算你活到八十歲,你還有好多個十來年呢,做什么做不來?”
林伶低聲囁嚅了句:“那也……趕不上你,你又好看,又有才華?!?
聶九羅心中一動,她其實聽炎拓講過林伶,知道這姑娘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又有些自卑。
她說:“你沒做過雕塑,怎么知道自己沒天賦呢,說不定你著手做,比我要適合呢。至于好看嘛,也不是不能解決。”
林伶一愣:“這要怎么解決?”
聶九羅:“要么你別把它當一回事,本質都是五官排列,在乎什么美丑,老來還不都是皮耷肉松,起跑線不一樣,終點線沒差別。要是太當回事,就著手去調,滿大街的醫(yī)美,都會給你幫忙的?!?
***
炎拓一直向院子里張望,終于把聶九羅等來了。
他欠身到副駕這邊,幫聶九羅開車門:“去這么久?”
聶九羅坐進副駕,低頭系安全帶:“跟林伶聊了會?!?
炎拓并不好奇她們聊了什么:“說忘帶東西了,拿什么了?”
聶九羅抬起手,掌心滑下一條鏈子,鏈身銀白,盡頭處銜著一片綠,晃悠悠的,碧水一樣蕩漾。
定睛看,才認出是條白金項鏈,墜子是翡翠的,雕刻成討喜的柿子模樣,邊上還伴了顆白金小花生。
炎拓調侃她:“去金人門那種地方,還帶這個?”
聶九羅低頭戴上項鏈:“你懂什么,這是我媽的,戴上了,我媽會保佑我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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