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開。
歸曉的手被他揉得發(fā)紅發(fā)燙,兩人之間的溫度不斷攀升,像點了一根火藥捻子,一路沙沙地濺著火星燒下去,燒到了心里。頭頂的燈光被遮擋去,等他挨到自己嘴唇時,她屏了下氣,心跳得厲害,不自覺人就變得軟綿綿的,輕靠上他。
人在疲累時親熱,有種困獸依偎的錯覺,只覺得暖融融的,心底像被融掉了一塊,還在慢慢擴大著……偏他親了就走:“我先把事情做完,一會兒和你有話說?!?
她輕“哦”了聲。
路炎晨看出她的不滿情緒,去打開抽油煙機,點了根煙抽上了。噪音充耳,水也滾起來,他沒耽擱,將碗碟筷子都丟去洗干凈的鍋里。
他拿了鍋,咬著煙斜她一眼,含糊不清地說:“快去,別濺到你?!?
歸曉終于被轟走了,回房換了輕便睡衣,拿了條毯子出來,在沙發(fā)上看電腦。一整天的車途早扛不住,眼皮打架,也是累,沒等到他就睡著了。
睡了不知多久,隔著毯子被人擁住,屋子里黑了,他關了燈。
路炎晨摸到她露在毯子外的腳,摸摸,涼透了:“去床上?”
他兩只手裹住她的雙腳,輕揉搓著,泡了整夜熱水的掌心格外柔軟、溫熱,難得沒那么粗糙了。她腳小,他手指長,圍住也沒什么問題,不過終究是有縫隙透風,他索性將她的腳放到懷里繼續(xù)焐熱。歸曉動動腳,踹到他身子下——
驀地躲開,醒了三分:“……脖子睡得好疼,”本來頸椎就不好,這么窩著睡了會兒,頭都抬不起來了,“你不是有話和我說嗎?”
路炎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我現(xiàn)在工作有兩個選擇。一是拿錢走人,加上這么多年存的,肯定能補上所有賬,還有剩余辦個婚禮,再開個汽修店也沒問題,”他慢慢地說,“還有一條路是直接工作,就沒有這么多錢拿了,你要再等我兩年才能平賬,然后再辦婚禮?!?
說完,他又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說:“這個工作很穩(wěn)定,但會有風險。教人拆彈,也會有現(xiàn)場支援,”他措辭比較慎重,簡短,“如果有必要。”
這個假設的意思是:太過危急的場面,必須要他們這種身經百戰(zhàn)的人上。
“你去修車太浪費了?!睔w曉挺認真地想著,要如何說。
那天在他部隊食堂吃飯,大家在喝酒,她很識相不打擾,反倒聽高海說了好多他們平時做的事。他們的路隊精通英蒙俄,那幾個中隊都是海陸空三棲作戰(zhàn),又會拆彈,繪圖,繪人像……這樣的人血是燙的,心是忠于祖國的。
你涼了他的血,掏走他的心,就不是他了。
“你要讓我去做這行,估計不行,我心理素質不好,當初高考就怯場了,第一場考試大腦空白了半小時才好……可你去做,我沒有任何意見。高中我們分手和這次不同,那時候情況特殊,而且年紀小,一想到你幾年、十幾年都可能不回來就受不了。別怪我……”
“沒怪過?!?
從來沒有。
痛苦有,但沒怪過。
歸曉又抱著他膩了會兒,發(fā)現(xiàn)在沙發(fā)上睡也不錯,路炎晨將個茶杯端過來,喂了她一口水,剛泡沒多久的普洱。她品著這味道,心想:很好,他根本就不是反恐的,是搞刑偵的,連那么多罐子茶葉放在哪兒都是什么茶,全摸得一清二楚:“你怎么想起泡茶了?”
“口渴?!?
其實是看她從回來就從冰箱找飲料,沒喝過熱水,特地給她泡的。
“你要喜歡喝普洱,”歸曉被溫熱的水潤了嗓子,倒是開心,“我明天去多弄點好的?!?
路炎晨笑了聲,見把她喂水喂挺高興,在正事上也算互相領會彼此的意思了,也沒再耽擱。將她的下巴捏了,去親她,普洱的香氣攪在口腔里,唇舌上。實踐出真知,他如今算是能理解為什么每次有家屬去隊里,無論何時推開那些人的門,總能撞上突然從在床上膩乎親熱的一對兒——
呼出來的灼人氣息就在她耳根子邊上。
他將毯子掀開,毯子邊沿的細穗撩得歸曉脖子癢:“……困了都?!?
路炎晨哂然一笑,將手摸上自己的皮帶:“不想?”
……
歸曉哪還有心思想他有多討人厭,心跳得七七八八,語無倫次地應著:“想,想……”
……
再醒來,她裹著自己床上的被子睡在沙發(fā)上。昨晚折騰得狠了,死活不讓路晨再動自己,兩人就窩在沙發(fā)上睡了整夜。撐著手臂起來,張望起身,人不見了。
包好的餃子在桌上,生的,壓好一張紙條。順便醋和辣椒醬也擺好了,歸曉記得她家里的辣椒醬早沒了,估計是他現(xiàn)去買的。
紙上的話倒是簡單:去報到,晚上回來。路晨。
路炎晨過去的字她熟悉,如今再看這紙上的,倒像出自他人之手。當過兵的人大多會練練字,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風氣,個頂個的硬筆字標板,估計又是這十幾年的變化。細微的,每一處都變了。
可“路晨”兩個字卻是實實在在的,落款在那里。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