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救得及時,若是再晚一時半會,只怕她這條命真要交代在這了?!碧K大夫?qū)懥怂幏?,遞給旁邊的小廝,囑咐道:“按照上頭去抓藥,煎服一碗下去就行了。不過吳媽媽,我看這女子的身上的傷倒是不少,若再折騰下去,怕不用她自個兒尋死,就能下黃泉了?!?
他這話是在告訴吳氏不要再打月白了,可吳氏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吩咐人去煎藥,也不知聽進(jìn)去沒有。
在她眼里,月白如今救回來便好,至于以后……
管她的呢。
在芳春院中待了這么久,蘇大夫最了解吳氏這個人不過,爭名逐利,眼里只有錢。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收好了藥箱,便朝外頭走去。
離開房間沒多遠(yuǎn),他就看見紅櫻小跑了過來,看見他,又歪頭看了看他身后,問道:“蘇大夫,發(fā)生什么事了?那房間里的姑娘怎么了?”
蘇大夫捋了捋胡須,講道:“剛剛那姑娘尋短見,上吊了。所幸救得及時,如今已無大礙?!?
上吊?
紅櫻驚訝地睜了睜眼,她趕緊轉(zhuǎn)過身,朝瑾瑜的房間跑去。
紅櫻來到瑾瑜房門前,里頭調(diào)笑聲止,仍有著絮語綿綿,她站在原地踱了會步子,最后一咬牙,還是拍了拍門,叫道:“瑾瑜姐姐!瑾瑜姐姐!出大事了!”
里頭聲音停了,瑾瑜的聲音傳來,問道:“出什么事了?進(jìn)來講,門沒鎖?!?
紅櫻這才推開了那扇門,走進(jìn)去時,是滿鼻子的熏香味。
瑾瑜是芳春院里的花魁,連房間格局都和別人不同的。一道隔著內(nèi)外室,如今紅櫻站在屏風(fēng)外,仍能見到屏風(fēng)后的兩道人影。
“瑾瑜姐姐,新來的那個姐姐房里出事了?!彼f道。
瑾瑜躺在床上,旁邊躺著馮平。聽見紅櫻的話,馮平攬著瑾瑜的腰肢,插了一句話,問:“新來的那個?可是剛剛我在廊上遇見的那個?”
他還記得先前遇上的那個女子,提了一嘴,“倒是生得好看,只是身上那么些傷,想是個倔性子。不過……她那張臉我還真有點(diǎn)面熟?!?
瑾瑜窩在馮平懷里,甜著聲講,“是。只不過是由別人賣進(jìn)來的,我聽底下人講,是被綁著帶進(jìn)芳春院的?!?
綁著?
這綁著賣進(jìn)芳春院,定然不是愿意的。說不準(zhǔn)剛剛那丫頭求著自己救她的話是真的。
馮平哦了一聲,倒也不說什么了。
這時候瑾瑜才開口,問紅櫻,“發(fā)生什么事了?能讓你這樣著急?!?
“那屋子里的姐姐上了吊,險(xiǎn)些過去了。吳媽媽喚了蘇大夫來,這會子已經(jīng)救活了?!奔t櫻講道。
瑾瑜聽見這話,輕輕皺了皺眉,月白是個再怎么打也有股韌性在的人,好端端的,怎會就上吊了?
“怎么回事?”瑾瑜邊說邊坐起身,她扣著自個兒的里衫,就要去看個究竟。旁邊的馮平也是一驚,跟著道:“你們芳春院是要惹人命官司了?”他看熱鬧不嫌事大。
“據(jù)說是吳媽媽要那她去接那張公子。”紅櫻說完話,才又想起月白先頭交代起自己的話來,便又說:“對了,馮老板,那姐姐要我向你傳個話呢?!?
馮平起了興趣,他邊繼續(xù)回想著月白的相貌,邊問道:“什么話?你說說。”
紅櫻便立刻開口,“那姐姐讓我向您傳話,說她是梁府的丫鬟,求您救救她吧?!?
這梁府一詞,像在湖水上砸下波瀾一樣,馮平本是慵懶地躺在床上,聽見了紅櫻所說的,就立刻坐了起來,驚愕問道?。骸澳阏f什么?梁府?她是梁府的丫鬟?”
京中富貴門第諸多,馮平心想,若是他想的那個梁府,那按照吳氏所說,那丫頭是偷盜了被賣進(jìn)芳春院的事是絕無可能的。
梁府向來秉持著高門規(guī)矩,梁老夫人又信佛,是斷斷不會將人賣進(jìn)這種腌臜地界。
“她可曾說她叫什么?主子又是哪個?”馮平追問道,瑾瑜扣好扣子,回頭看了馮平一眼,只見他神情有稍許的焦灼。
紅櫻站在原地,回想了一會兒,才搖搖頭道:“沒有,她未曾說過自己的主子是哪個。不過……她說了自己的名字,她叫月白。興許是月亮的月,白色的白?!?
月白……月白……
紅櫻的話響在耳里,馮平皺緊了眉頭,這名字,梁府……
“月白!那不是梨花班的那個……梨花班的那個!”馮平終于想起了為何看月白那樣面熟的原因,他先前在碧云樓里陪著梁墨玨,梁墨玨不就救了一個戲子么?
他在生意上與梁墨玨有諸多往來,后來也聽說梁墨玨身邊多了個貼身丫鬟,正叫月白!
以及這兩日巡捕局下發(fā)的告示,說著梁家丟了一個丫鬟,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哎呀!哎呀!”馮平一拍腦袋,口中哎呀個沒完,他的酒這時候早就醒過來了。
那個月白,不就是梁墨玨要找的那個丫鬟嗎?!
“快,快帶我去!”馮平一拍手掌,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他提著褲子,把褲子穿好了,“那月白在哪個房間?趕緊帶我去!”
馮平來到月白的房間里,被一眾人攔在后頭,他不耐煩地?fù)荛_那些人,道:“都給我讓開,讓開,我來看看!
馮平走到床前,只看見月白躺在床上,一張臉蒼白的像一張紙,若不是胸口仍有起伏,馮平幾乎覺得她是個死人了。
“人怎么樣了?”馮平隨意問了一個人,他目光關(guān)切。
“馮老板,人好著呢。只是身子虛……”那人看著馮平,想拍馬屁,“若是馮老板喜歡,明兒個她醒了,或許……”
這話卻被馮平打斷,“或許什么或許!快,吳氏那個賤人在哪?快帶我去!”他左右顧了一圈,都沒見到吳氏的影兒。
“馮老板找媽媽有什么事么?媽媽剛剛?cè)チ送庠??!?
馮平來不及回答,直接扭頭就走。
瑾瑜在一刻鐘后姍姍而來,她正好碰見了一個端藥來的丫鬟,那丫鬟皺著眉,小聲嘟囔著晦氣,全被瑾瑜聽在耳里。
瑾瑜停住腳步,立在那丫鬟身前,她低頭瞥了一眼,“你端的什么東西?”
她在芳春院里連吳氏都是敬著的,更遑論一個丫鬟,那丫鬟見到她問,露出一個笑,“瑾瑜姐姐好。這是里頭那姑娘的藥,蘇大夫說了喝下這碗藥就無大礙了。”
瑾瑜輕挑了挑眉,伸手,“是么?給我吧?!?
“???”丫鬟吃了一驚,不知道為什么瑾瑜要拿這碗藥,但她本就不想伺候月白,如今有人來接手,她是再樂意不過的,于是立刻把藥遞給了瑾瑜,轉(zhuǎn)身就走了。
房間里依舊是一眾人等圍著月白,這都是吳氏吩咐下的,她怕月白醒了會再度逃跑,也防止她再想不開。
瑾瑜手上端著藥,看也不看他們,便說:“你們先都出去吧,我來看看她?!?
有人遲疑,教瑾瑜橫了一眼,“怎么著?你們都去門口守著不就行了?我和她還能跳窗跑了不成?”
經(jīng)了這句話,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聲,退出了房間,并將房間門關(guān)上,一塊兒守在了門口。
瑾瑜來到床頭,低眼看了月白蒼白的臉色,伸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臉,叫道:“月白?月白?”
月白緊皺著眉,她仿佛沉在水里一樣,身上又有千鈞重負(fù),她的意識在這重負(fù)下也昏沉著,只想好好睡去。
但在聽到耳畔的呼喊時,月白掙扎著睜開了眼皮,第一眼就看見了瑾瑜。
“瑾、瑾瑜……”月白手指輕動,她每說一個字,喉嚨處就硬生生的疼,不由咳嗽起來,眼中也溢滿了淚,她沙啞著聲音,“咳咳…咳咳……我這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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