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丫鬟們的手。
她回頭,面前人長身玉立,月白錦衫飄逸風(fēng)流。眼眸里流光瀲滟,隱含萬水千山。
一頓之后,她站起來。
他卻伸手壓著她肩膀讓她坐回去,自己也在一側(cè)落坐。
桌上只有一只杯子,他微頓,揚(yáng)聲道:“再拿只杯子來?!?
利落果決,恍惚間仍是那年帶著兵自西北凱旋的少年將軍。
侍衛(wèi)匆匆把杯子送進(jìn)來,不知哪里取的,放下后便就又匆匆離去。
沈羲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她沒有想到他會來,還以為彼此已經(jīng)有了不捅破這層窗戶紙的默契。
他斟了茶,手扶著茶壺柄,沒有再動。
清風(fēng)卷起兩片飛花,落在面前。
到底還是他先開了口:“讓我說你什么好。”
沈羲攏手不語,任憑心里翻江倒海。
微風(fēng)吹來雨后泥土濕潤的氣息,她吸吸鼻子,輕輕笑了下。
說她什么好?她又何嘗知道。
“那就什么都不要說吧?!?
“阿盈……”
她嘴角又裂開有笑:“徐靖,我在刑場上看到你的時候,你是尊貴的王府掌宮,我是不受寵的沈家小姐。
“那天我發(fā)了瘋似的在人群里追逐你,那會兒報不報仇或許也沒那么重要了,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是你多好。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跟你相認(rèn)的任何機(jī)會,不管是在與世子之前還是之后,我對你的情感獨(dú)一無二,或許它會被別的情感超越,但絕不會被替代。
“徐靖,你的心我都知道,但我的心你知道嗎?
“是不是我不夠愛你我就沒有了跟你相認(rèn)的資格?
“我沒能與你重續(xù)前緣,我就只能繼續(xù)做個往你心里插刀的劊子手?是不是不認(rèn)我,我就能真的沒心沒肺做個傻子?”
她定定看過去,神色還算平靜。
她不是質(zhì)問,雖然聽起來很像質(zhì)問。
賀蘭諄靜默。
他扭頭望著欄外景致,隔半晌,說道:“算起來,我已經(jīng)有二十一年沒有踏足過這個園子。這一輩子的十六年,加上一世離京去往云南的那五年。
“沒有你,所有我們?nèi)ミ^的地方我都不敢再涉足。所以哪怕無事我就會經(jīng)過這門前,我也從來沒有進(jìn)來過。
“我比你多活了二十一年,”他看回來,“二十一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學(xué)會更為周到地考慮世事情——
“我問你,如果在徐家墳園里我讓你知道我是徐靖,你會怎么辦?”
沈羲抿唇。
“你不說,我來幫你回答,你最終會誰都不要。等到報了仇,然后就離開京師。張家所有人的墳塋都在南邊,你一定會選擇南下。”
他靜靜看過來:“你重生的最大目的就是殺溫嬋報仇,你不會想要傷害除去仇敵之外的任何人。
“你可能會想,既然我與他之間的矛盾是來自于你,那么沒有你,我與他自會有別的歸宿。
“而你只要留在我面前一日,對我來說也只是多一日的痛苦。
“確然,我依然深愛張盈,每每夢回,我的心便如同百蟻啃咬。
“我無數(shù)次地深夜坐在你我的墳前,幻想著你還是我的瘋丫頭。
“也曾經(jīng)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奪回你,我瘋狂地企望著你看我的時候,能有看向他時的一半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