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衣衫上幾乎浸透了血,凌『亂』的烏發(fā)幾乎遮擋了他大半張臉,他靠坐在籠子里一動也不動,猶如死了一般。
但時有清風(fēng),吹著他的『亂』發(fā),短暫『露』出他蒼白的側(cè)臉,還有那樣一雙木楞呆滯的眼睛。
可是那雙眼睛漂亮得不像話。
“晦氣!真是晦氣!”花娘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下終于將那籠中的少年打量了個遍,她氣得來回踱步,“老娘竟也有這陰溝里翻船的時候!前兒晚上只顧瞧見這么一張好皮相,沒想到居然是個快斷氣的賠錢貨!”
她原本只買女子,但當(dāng)日見這人相貌實在太好,她還想著將這人高價轉(zhuǎn)賣給有些癖好的富商,可眼下這奄奄一息的樣子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都是那販子太狡猾,那時他外頭套著件極干凈像樣的衣袍,哪知道底下這是一身的傷啊……”前日跟隨花娘一起去買人的那個中年男人開了腔。
“現(xiàn)在可怎么辦?真要給他治傷?”
花娘又看了一眼鐵籠里那少年的臉,可隨即又瞥見他那滿身的傷,她的眉頭擰得死緊,有些不情愿花那么多錢,“我說那販子怎么那么好說話,合著我買了回來,還得自己再額外開銷!”
“先用些『藥』吊著?!被飳嵲谟行┆q豫。
戚寸心在晴光樓浣衣快一年光景,也沒見過這樓里何時買過什么俊俏的少年,這里雖是風(fēng)月之地,卻也只是男女之間的風(fēng)花雪月。
但聽花娘這么一句話,戚寸心便清楚她這么一猶豫,怕是到那少年死也不會給他正經(jīng)請個好大夫,到時只能白白耗光他的『性』命。
眼見著小九端來了一碗『藥』,碗沿冒著熱煙,顯然是才從爐子上倒來的,正燙得很,可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管這些,開了籠子接過碗便要往那少年的嘴里灌『藥』。
“顏娘!”
戚寸心喚了一聲,忽然站起身來,跑過去伸出手穿過鐵籠欄桿的縫隙,迅速準(zhǔn)確地用手掌擋住了那男人要湊近少年的『藥』碗。
碗壁燙得很,她手指瑟縮了一下,卻忍著沒縮回去,“這位大哥,這『藥』太燙了,會燙壞他的喉嚨的?!?
“戚寸心?你不好好洗衣裳,過來湊什么熱鬧?”顏娘在氣頭上,看誰都沒好臉『色』,“這不是你該管的閑事。”
戚寸心此刻有點猶豫了,她如何不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顏娘說的話她沒辦法反駁,但才要收回手,她卻看見籠子里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在用一雙眼睛看她。
明明死氣沉沉,可在陽光下,卻剔透清澈得好像琉璃珠子。
他身上沾著不少血跡,一張面容蒼白得厲害,纖長的睫『毛』微顫,脆弱又可憐。
戚寸心抿著嘴唇,心頭猶豫。
看來顏娘是打算只灌些不值錢的湯『藥』給他,若醫(yī)不好,他怕是就只能死在這樓里了。
“寸心,快過來!”小九見她還蹲在那兒,便忙小聲喚她。
“戚寸心,你這丫頭到底……”
顏娘已經(jīng)有些不耐,但話才說一半,她便見那小丫頭猛地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打斷她,“顏娘,我可以買他嗎?”
顏娘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小九在一旁也瞪大雙眼。
便連在樓上聽熱鬧的綠云也不由來了興致,探頭往下看她。
“你這丫頭沒說胡話吧?”
顏娘用帕子捂著嘴笑了兩聲,“誰不知道銅板銀錢進(jìn)了你這丫頭的口袋便沒有出來的道理,怎么今兒是變了天了?”
“可以嗎?”戚寸心只是問她。
“丫頭,你要買的是個人,可不是隨便仨瓜倆棗就能打發(fā)的。”顏娘輕瞥她,提醒道。
“我知道,您只說是個什么價?!?
顏娘聞,便再將戚寸心打量了一番,不動聲『色』地思量著這么一個浣衣女能有多少銀錢?但眼下這少年已是樁賠本的買賣,若能脫了手,少些損失也是好的。
“你是常在我這兒替姑娘們洗衣裳的,我也知道你本就不易,若你是真想買了他,那我也發(fā)發(fā)善心,”顏娘用帕子擦了擦脖頸上的細(xì)汗,“只要你十二兩?!?
十二兩。
這于戚寸心而,并不是一個小的數(shù)目。
“你若出不起,便好好洗衣裳去,莫再妨礙我們樓里的事!”或是看出戚寸心眉眼間的幾分驚異,顏娘便冷哼一聲,朝她擺手。
戚寸心回頭,正見那男人已將半碗『藥』生生灌進(jìn)了少年的嘴里,她立即過去揮開那人的手,也顧不上再猶豫,她忙說,“我買!”
“戚寸心你瘋了?”小九驚詫不已。
戚寸心卻看向顏娘,“我現(xiàn)在就回去取,還請顏娘等我些時候?!?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跑。
顏娘看那小姑娘如風(fēng)一般去得快,剎那就沒影兒了,她不由回頭看了眼那籠子里的少年,他眼睛半睜,連咳嗽也只能發(fā)出些細(xì)微模糊的聲音。
“你倒也算走了運道,那么個鉆慣了錢眼兒的小丫頭可是破天荒頭一回這么大方?!?
顏娘有些想笑,笑那個丫頭是個小糊涂蛋,只瞧見了這少年的一副絕好皮相,卻也不知自己買了他回去,還能不能救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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