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幾句歌詞里,漸漸就有虛無主義者的人生觀。
不過,更讓人們印象深刻感到新奇的,是章依曼的演唱方式。
章依曼是對著擴音器唱的。
她手中的擴音器連接著場內(nèi)的音響。那擴音器仿佛就真的是很普通的那種地攤貨,發(fā)出來的聲音還帶著底噪。
但在沙沙的聲音中,章依曼的聲音是那樣的疏離而失真,配合她在躁動的伴奏下反差的淡漠姿態(tài),給人以一種超脫的視角在述說。
說什么都無差別,沒有要在意,也沒什么需要關(guān)心,世間盡如螻蟻,你我他她它。
觀眾們怔怔地看著在舞臺上章依曼。
一個一個偶像,都不外如此
沉迷過的偶像,一個個消失
誰曾傷天害理,誰又是上帝
我們在等待,什么奇跡
……
第一段之后,章依曼就放下了擴音器,用原本的聲音唱著歌詞。
這段歌詞里有目空一切,也有自嘲,是迷茫,又是透徹。
人們聽到這段話的第一句,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覺得章依曼狂妄。因為看著此時光芒萬丈的章依曼,下意識都會覺得于她并不冒失。
即便現(xiàn)在不,但將來遲早可以。
觀眾這么想,韓覺也是這么想。
前世王菲之所以成為當之無愧的天后,除了作品,和硬實力,她那藝術(shù)人格也塑造得深入人心也是原因之一。
藝術(shù)人格不同于人設(shè),前者是由歌手上升為藝術(shù)家的必要條件。
章依曼毫無疑問是充滿靈性的。
她天然就有一種純粹感,這種純粹投放到作品和真人生活里面,就會演變成嬌憨,率真,還有在五顏六色的圈子里顯得不合時宜的真誠。
她從來不怯于表達真實的自我,也從不缺少真自我被呈現(xiàn)的時刻。而令人嫉妒的才能,保障了她的知行合一。
獲得老天偏愛的人,命中注定勞苦功高。
王菲的歌是出了名的不好翻唱,但韓覺認為給章依曼唱沒問題,原因就在這里。
而章依曼,也沒唱砸。
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
最后對著自己,也不大看得起
誰給我全世界,我都會懷疑
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
……
章依曼唱得張揚而隨性。半首唱完了就閉著眼睛搖頭晃腦,悠然自得。
其實著歌是有難度的,并且挺傷嗓子。
前世多少知名歌手翻唱這歌的時候,不是氣短顯倉促,就是氣勢不足。
而章依曼就唱得游刃有余,輕而易舉地詮釋了什么叫作會唱。
會唱和唱得好并不全然相同。會唱,是一種駕馭能力。這種與身俱來的樂感,是區(qū)分天后和其他歌手的分水嶺。
此時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有多少人羨慕著這樣的章依曼。
韓覺看著屏幕里的章依曼,聽著聽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滿足的笑容便攀上嘴角。
他想,今晚過后,章依曼原先音樂小公主的稱號,恐怕就不再適合她了。以章依曼紅發(fā)黑衣的,氣場強大,在舞臺上肆意揮灑天賦的樣子來看,以后人們應該改叫她小魔女了。
其實流行音樂并不適合成為表達無為、無用、無意這種主題的載體。
但韓覺并不擔心,因為在這樣一首特色鮮明的歌曲面前,忘掉歌詞的存在實在是太容易了。
曾經(jīng)韓覺第一次聽《開到荼蘼》的時候,除了副歌部分的歌詞,其他歌詞幾乎沒太在意,往后再聽,也都是聽c.y.kong的旋律、和聲、編配和制作。這位作出《浮夸》的作曲編曲家,一直是韓覺的心頭好。
這歌的編曲繁復卻不吵鬧,節(jié)奏貫穿全曲,安排清晰有章法,給人以進行曲的感覺。
弦樂的鋪陳華麗成熟,主旋律清晰清楚,同時也保證了足夠有趣。
迷幻的、頹廢的、個性的,但是繁復華麗不吵鬧。
韓覺也不擔心聽眾聽完了內(nèi)心會毫無波瀾。
這就是韓覺明知歌詞不利于引發(fā)共鳴,卻給章依曼唱的底氣之所在。
舞臺上章依曼的演唱進入了尾聲,她拿起擴音器,唱出最后一句:
每只螞蟻,和誰擦身而過,都那么整齊,有何關(guān)系。每一個人遇見所愛的人,卻心有余悸。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提琴重復的奏鳴戛然而止。
全場安靜了兩秒鐘。
下一刻。
所有人起立。
掌聲伴著歡呼聲吶喊聲,如雷響,如山洪傾瀉。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