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盤有點偏了,”關(guān)溢突然伸出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方向盤,小周拽都拽不動,“認真開車?!?
“……噢!”小周一絲不茍地開車。心里覺得,有關(guān)溢坐在邊上,所謂同歸于盡也只不過是個美好的愿望罷了。呵呵。
大家說說笑笑之間,似乎韓覺和章依曼的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大家要一起扛。
“你們沒想過,工作室被艾都大得開不下去了怎么辦?”韓覺坐在后座,問著小周和關(guān)溢。
“別有負擔,大不了重新開一家工作室而已,”關(guān)溢說,“只不過再開一次的話,我的股份得多百分之五,跟你合伙,風險太大了。”
“還有我還有我!到時候我還給韓哥當助理!”小周連忙表忠心。
“行,”韓覺笑了,“行?!?
韓覺心是暖的。
有人能夠站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走夜路,一起面對困難,這種沉甸甸的踏實感,是難以說的。
韓覺知道關(guān)溢那一對夫妻除了工作室的工作,再無其他工作。不拿分紅,他們自己給自己開的那點工資,基本只夠維持日常開銷。明明股份不多,卻比韓覺這個當老板的還用心。
關(guān)溢這一對夫妻無疑是缺錢的,小周也缺錢,但他們這些原先為了錢而湊在一起的人,現(xiàn)在寧愿面臨虧錢的風險,也要選擇支持他韓覺。
韓覺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朋友,實在是太幸運了。
雖然小周和關(guān)溢的心意是免費的,但免費的東西,其實才是最貴的。
有朋友的支持,韓覺覺得自己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們失望才行。
“韓哥?!毙≈荏@醒了陷入沉思的韓覺。
“怎么?”韓覺問。
“我八卦一下問個問題行不行?”小周目視前方,竭力表現(xiàn)出他其實不怎么八卦的樣子。
小周的嘴真的是閑不下來,車里剛安靜了幾分鐘,他就要說話。
“不行?!?
“別??!韓哥!”小周頻頻通過后視鏡看著韓覺,然后不等韓覺二次拒絕,就擠眉弄眼自顧自地問,“你是什么時候決定和章老師在一起的?”
然而不等韓覺回答,關(guān)溢就轉(zhuǎn)頭問著小周:“你問這個干嘛?”
小周唯唯諾諾地答道:“就,就是隨便問問……”
“你是想把這個當粉絲福利說出去吧?”關(guān)溢追問道。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沒有這回事!”小周連忙搖頭,如果不是關(guān)溢,差點就連帶這車子都左右晃起來。
“看路!”
“……”
關(guān)溢和小周在前排一來一回地說話。
坐在后面的韓覺,則被小周的問題挑起了思考。
是從什么時候想和傻妞在一起的呢?
從頭開始想的話,韓覺十分清楚,在剛認識章依曼的那段日子里,他肯定是不喜歡章依曼的。因為他覺得章依曼的腦子有點問題,各方面跟他合不攏,就算很漂亮,但也實在不是他的菜。
幾次見面之后,面對章依曼主動表達的好感,尚能抵抗。因為他覺得大多數(shù)年輕的愛情都是為了享樂,章依曼莫名其妙喜歡他,大抵是由于新鮮和好奇,乃至一點好強的心理,所以韓覺對章依曼沒什么感覺。韓覺想要的是那種能夠讓他看見世界的愛情,是讓雙方都變得更優(yōu)秀的愛情。
所以韓覺面對章依曼的進攻不作回應(yīng),以為這樣就能讓小姑娘知難而退。
但他沒想到,章依曼面對堅冰毫不退縮,知難而上,甚至越發(fā)明目張膽,開始先從短信里說些大膽的話,進而上升到見面時笑著說大叔,我好想你呀。
相信任何人看了,都為她感到惋惜,順便產(chǎn)生疑惑:韓覺有那么好嗎?
沒那么好。韓覺可以這樣告訴任何人。
韓覺比誰都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第一次和章依曼見面的時候,韓覺就告訴章依曼,說自己“敏感,偏執(zhí),抑郁,自私,隨意,散漫,記憶驚人,富有激情,懷揣夢想,沒有才華,是個廢材”。他不是正常人,甚至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知道章依曼是忘了這些,還是就喜歡他這奇奇怪怪的一款,她一直不退,就那么和韓覺耗著。
一個人對于另一個人的印象,就是通過一次次接觸,慢慢建立起來一個多角度的感覺。
他們一次次見面,一次次錄制,聽著一首首歌,一聲聲大叔和章老師,看著雙方的笑臉。
直到韓覺一天中想起章依曼超過了十次,他才知道自己大意了。
章依曼用溫水煮青蛙的法子,不知不覺就在他的心里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但韓覺沒慌,先是確認這是偶然發(fā)生的,還是每天都這樣。
結(jié)果是,他每天都會想念章依曼,想看她的樣子,想聽她的笑,想被“充電”。
這是喜歡了。
好在韓覺已經(jīng)不是年輕的小伙子了,以為兩情相悅就能在一起。人們總是為年輕時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而付出飽嘗幻滅之苦的慘痛代價。
韓覺前世嘗過無數(shù)次失望,現(xiàn)在十分禁得起美好的誘惑。
正如顧城的詩里寫:
你說,你不愛種花,因為害怕看見花瓣,一片片的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jié)束,你拒絕了所有的開始。
對于從小掙扎著把自己養(yǎng)活的韓覺來說,美好的期待是他見過的、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如果一件事情不能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果,那么他從一開始他就不會開始。
韓覺見到章依曼之后,仍然假裝著自己并沒有喜歡上她。但韓覺很快知道,在感情里講理智,有時候毫無作用。
他懷揣著對章依曼的喜歡,就像一個藏有贓物的竊賊。心里總是想著她會發(fā)現(xiàn)嗎,實際上就是更多次地想起章依曼。
堵不如疏,韓覺不想再痛苦下去了。他覺得,如果是和傻妞在節(jié)目里談一段短暫的戀愛,那么結(jié)束之后擁有一段多少年以后每每想起都能微笑的美好回憶,那也不錯。
至于下車后的章依曼?
大部分參加戀愛綜藝的藝人,為了讓節(jié)目更好看,多多少少都會帶上點真心。但沒有任何一家經(jīng)濟公司會允許假戲真做,所以往往觀眾們覺得男女嘉賓狀態(tài)正好啊的時候,被下車。兩位嘉賓在雙方公司的配合下,在忙碌的行程中以及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圈子里,幾乎沒有藝人會“出不了戲”。
所以韓覺想著:下車之后,傻妞會遇到更多更好的男人,她會成長,會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怎么運轉(zhuǎn),也會慶幸沒有跟我談這么一段戀愛。
然后韓覺就帶著遲早會下車,不如好好珍惜這些時間的心態(tài),去拍攝。
但是韓覺低估了章依曼,同時也高估了自己。
他終究沒有做到自己給自己定下的計劃。
那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想要真的和傻妞在一起的呢?
是從那個吻開始的吧。
一切都是在那個吻以后,才變得不同起來。
通過愚人節(jié)章依曼“隱身”時的那個大膽熱烈的吻,韓覺感受到了章依曼的堅決,以及認真。
畢竟再怎么“入戲”的藝人,對接吻這種事還是會冷靜對待。
章依曼就不。
她忘了這是她的初吻,也忘了這是她的銀屏初吻,更忘了吻完之后的影響。
或者說,她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但她想了之后還是這么做了。
韓覺事后無論多少次想起來章依曼的這個吻,都無法再保持淡定。
之前被韓覺放下的問題,被韓覺拾了起來:如果和傻妞下車了,怎么辦?
韓覺沒法跟以前一樣,用她會成長,他不想錯過傻妞。無論是他的直覺還是他的理智,都在告訴他——如果錯過了傻妞,他會后悔的。
韓覺不想后悔。前世他有很多后悔的東西,到了這一世,他就不想再后悔了。
可是如果他選擇和傻妞在一起,那就肯定會和艾都對抗,被艾都搞得破產(chǎn)那是分分鐘的事情,這可是牽扯到好幾口家庭的事情。韓覺就算有掛也不至于這么不自量力,和一個跨國大公司對剛。
韓覺就很掙扎。
后來傻妞獨自去找翁楠希的事情敗露了,他看著傻妞在節(jié)目里為他的辯駁,面對這樣一個全心為他的傻妞,韓覺心尖一顫,不再猶豫。
所以,是從兩個月前的那個吻開始,韓覺不再無動于衷。
而讓他真正想要和章依曼在一起的原因,則是無數(shù)個讓他心動的瞬間。
對以往的韓覺來講,他所記得的前世那些歌,是他取悅自己的玩具,他對前世電影的回憶,是承載自己回憶的工具。輕易不會把它們交出去,更不會平白給自己增加負擔。
而現(xiàn)在,為了讓章依曼的爸爸、公司、粉絲承認他,韓覺決定走出舒適圈。
不能再咸魚了。
……
……
希望這一次,上天眷顧我們一次吧。
韓覺看著窗外熱鬧的街頭,心里做著祈禱。
車子此時已經(jīng)到了魔都的鬧市區(qū),速度明顯就慢了下來,因為紅綠燈就多了。特別是九點十點的時候,速度更提不起來。
車子載著裝滿心事的韓覺,一路走走停停。
韓覺看著頭頂一盞又一盞經(jīng)過的紅綠燈,再想著心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立刻拿出了手機和平板,講手機按到了錄音狀態(tài),把平板里的作曲軟件點了開來。
韓覺一只手在平板上叮叮咚咚彈了幾個鋼琴的音,彈出一小段又一小段的旋律。另一只手在另一臺平板上寫著歌詞。
前面的關(guān)溢聽到這個聲音之后,立馬將車里的廣播給關(guān)掉。小周也一個激靈,放慢了車速。
他們知道,韓覺這是突然來了靈感,在寫歌。
車外是熱熱鬧鬧的嘈雜聲,車內(nèi)則是韓覺在尋找感覺的哼唱。
韓覺將歌詞填補完之后,才松開一直皺著的眉頭,長長呼出一口氣。
在下一個呼吸之間,韓覺伸出手,按著平板上的虛擬按鍵,同時開口唱道: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fā)生的永遠別發(fā)生
從來未順利遇上好景降臨
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
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我愛主,同時亦愛一位世人
祈求沿途未變心,請給我護蔭
……
聲線虔誠而脆弱。
為了她,不懂禱告,都敢禱告,誰愿眷顧,這種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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