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許久,一句話也沒交代,周身氣息一動,霎時便消失在了原地,眾人連她的去向都沒有看清楚。
那前來通知的廣寒門弟子也是急急追隨而去。
一時間平地之上眾人皆在竊竊私語,說著素影真人的閑話,雁回豎耳一聽,人人皆提到了書生兩個字。
是素影真人找到的她愛的那人的轉(zhuǎn)世?
雁回這邊心里還在琢磨,旁邊天曜卻像是腿軟一樣向后一退,雁回轉(zhuǎn)頭一看,但見天曜臉色煞白,一副內(nèi)息大亂的模樣。
她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院子里的仙門弟子,院門口的鳳銘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靜些,方才素影真人道此處有人用了妖法,諸位各自查探一下,看看是否角落里藏有妖物,相信以諸位的能力不會讓妖邪在此為非作歹?!?
依著鳳銘的話,大家開始在院子里尋了起來。
“今日不能救人了,咱們走吧?!?
天曜點頭。
雁回在天曜身后支撐著他的身體,與眾人一般往角落里走,待得躲到一個死角,雁回攬住天曜的腰,一個遁地術(shù),霎時遁出了院子,待得再一落地,周遭已變成了雁回在忘語樓的房間。
雁回剛在房間里站定,天曜便是一口血從嘴里吐了出來。
雁回嚇了一大跳:“你不是經(jīng)脈逆行要死了吧?”
天曜沒有應(yīng)她,自己在床邊坐了,盤腿調(diào)戲,隔了好一陣臉色這才慢慢變好。
雁回一直在旁邊盯著,越看便越是覺得這個妖龍活到今日當(dāng)真不易,待得天曜睜了眼,四目相接,雁回下意識的問了句:“你沒事吧?”
天曜搖頭:“些許氣息紊亂而已,無妨?!?
其實她想問的是,今天撞見了那位,他心里沒事吧。但看著天曜一副不想提的模樣,雁回難得貼心的沒將這句話問出去,她默了一瞬,嘆了聲氣,一抬手竟摸了天曜的頭:“好心疼。”
說出這三個字,天曜愣了愣,雁回也愣了愣。
房里燈火搖曳,雁回此時便在天曜漆黑的眼瞳里看見了自己慢慢變紅的臉。
然后雁回便用手貼著天曜的臉頰,將他臉推到了另一邊,讓他不要用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睛看她:“理解一下吧,我現(xiàn)在是吃了藥的人。”
換做平時,便是打死雁回,她也沒辦法去摸人家腦袋,張口就對一個男人說出心疼這兩個字啊!
天曜也依著雁回將他腦袋推開,雁回的掌心有點燙,貼在他因為氣息混亂而變得冰涼的臉上,只讓天曜覺得溫暖?;秀遍g,他心頭竟生出了一股在她掌心蹭一蹭的沖動。
知道有人心疼自己,知道有人在安慰自己,即便那是藥物的作用……也能實實在在的讓在冰冷黑暗中蜷縮了那么久的天曜感到無法喻的暖意。
其實與雁回也并沒有相處多長的時間,但他卻好像已經(jīng)好多次感受到了來自這雙手和這個人的溫度。
他眼眸微垂:“謝謝你。”
“什么?”
天曜默了默,其實他想對雁回說很多謝謝,但最后卻只說了句:“謝謝你今天拉住了我。”
“這有什么好謝的?!毖慊厥栈亓耸郑驗樗X得如果再把手心貼在天曜的臉上,她的手大概就要燙得燒起來了,“難道我能看著你沖出去送死然后連累我嗎?”
雁回在衣擺上擦了擦手,好似能擦掉手心里的火一樣。
“不過說來,那素影真人竟當(dāng)真被咱們糊弄了過去。”雁回有點不能理解,“要換做是我像她那樣對別人做了這種事,不說夜夜睡在懼怕之中,只怕也是日日良心不得安生,只要有一點關(guān)于那人的風(fēng)吹草動,我怕是都要如驚弓之鳥一般忐忑的。她卻也是心大?!?
天曜默了一瞬,是呀,素影卻是心大。
二十年后再見,她已不識得他。
可若是素影,若是她換了身體,掩了氣息,變了身份,即便隔上一百年,天曜也不會認(rèn)錯她的眼睛。
“畢竟是不一樣的?!碧礻组_口,神色三分薄涼七分嘲諷,“對于素影來說,我是妖怪,是跳板,是利用的工具。誰會記得二十年前用過的筷子的模樣?”
他仇恨一個人,但這世上最無力的恐怕莫過于當(dāng)他用盡一切去仇恨那個人的時候,那人卻已經(jīng)選擇將他遺忘。
多么讓人無力,無助,又無可奈何。
“那就讓她記起來。”雁回道,“讓她知道,你不是筷子,是和她一樣會笑會痛會傷心難過的人?!?
天曜望著雁回,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月光好似都挪動了方向,照到了雁回臉上。這一瞬間,他忽然就理解雁回之前說的自帶神光是個什么效果了。
委實耀眼。
他盯著雁回,看見她又開始慢慢紅起來的臉,他的嘴角連自己也沒察覺的動了一下:“你說這樣的話,是打算幫我把剩下的身體部分,都找回來嗎?”
雁回一愣,然后肅了神色:“我剛才說什么了?”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今天事沒成,咱們明天還是得另外商議計謀的,天晚了你就在這兒睡吧,我餓了去找點東西吃。告辭?!?
雁回一邊說著一邊退出了房門。
天曜聽著雁回的腳步聲急急忙忙的下了樓,他竟是一時失笑。
待笑意過去,他抬頭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剛才沒覺得冷,怎么雁回一走,他便覺得四周皆是無邊空寂。
透骨涼意,難以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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