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祀這邊出乎意料的順利,南柚總算松了一口氣。
千年好友,她自然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從不空口答應別人什么,可一旦答應了,就必定會傾盡全力去做。
他不娶,她不嫁,兩家的大人也不能摁著他們的頭結(jié)親。
南柚深諳趁熱打鐵一鼓作氣的道理,因而第二日一早,她就到了青鸞院。
云姑見她來,一迭聲地朝里通報。
這個時辰,流枘才起來,正在給睡得迷迷糊糊的南胥穿衣裳。
小胖子哼哼唧唧,兩只小胖手就是不配合,眼睛瞇得只剩下兩條縫,流枘又好氣又好笑,捏了捏他臉頰上的肉,道:“不是日日嚷著要見姐姐?姐姐來了又不起來,等下姐姐走了,不帶你玩了?!?
小家伙嘴一癟,屁股朝著流枘,奶聲奶氣地控訴:“才不是,母親總騙人?!?
流枘看了眼南柚,輕聲解釋:“他總?cè)轮フ夷恪_@小家伙皮實得很,旁人根本管不住,我怕他打擾你做事,便拘著他,不讓他去?!?
南柚上前兩步,朝著被南胥整得萬分無奈的女使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又伸手,將鬧脾氣的小胖子抱起來在懷里掂了掂,嘆息了聲:“怎么越來越重,再過幾日,姐姐都快抱不動你了?!?
南胥嗖的一下,精神了。
他扒拉著南柚的衣袖,從她的臂彎中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白白嫩嫩的,眼里還帶著惺忪睡意。
“姐姐,姐姐!”小家伙人不大,嗓門卻洪亮,南柚被他唬了一下,伸手去捏他肉乎乎軟哄哄的耳朵。
“怎么起床還讓母親來喊,姐姐似你這樣大的時候,早早就自己動手了。”南柚一本正經(jīng)地糊弄南胥,頗有一副做姐姐的樣子,“快去將衣裳穿好,一刻鐘的時間,若是慢了,姐姐可就走了?!?
南胥這下徹底精神了。
南柚和流枘退出他的房間。
“母親身體可好些了?手腳還涼嗎?”自從流枘生下南胥,就落下了這個毛病。
流枘再次為人母,原本就柔和的性子更見溫婉,她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多了。你父君和你日日變著法的尋來那么多補物,再者,母親有一身修為撐著,原本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右右不需擔心,安心做你的事情。”
大人們向來是同一套說辭,南柚有些不放心,伸手觸了觸流枘手背的溫度,見確實是溫熱的,這才也跟著現(xiàn)出了笑:“我的私庫里還有許多滋補的靈物,等下讓人送來,母親記得每日按時服用,盡快將身體養(yǎng)好?!?
流枘感覺很久沒有看見她了一樣,可其實,也才月余。
從前,南柚忙起來或者閉關(guān)的時候,一年半載的也是常事,但那個時候,她不會因為南柚的忙而患得患失,母女間的感情十分好,南柚也喜歡黏著她,無比依賴她。
不可否認,自從知道南胥的到來,她的注意力和愛,至少分了七成出去,而到了南胥要出世的時候,她已經(jīng)虛弱得甚至會被他控制住。
而等南胥出世,小小的孩子,要操心的事很多,一時之間,忙得分身乏術(shù)。
而南柚長大了,相比而,她已經(jīng)不是需要父母時時刻刻盯著的年齡了,她有許多事要忙,甚至已經(jīng)開始幫著分擔星主肩上的責任和擔子了。
但以上種種,都不能成為她偏疼南胥的理由。
南柚和流枘在高亭的長凳上坐下,入目是嶙峋的假山,亭下是潺潺的水流,清澈見底,布局十分雅致。
流枘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南柚的手背上。
“右右,母親做得不好,母親跟你道歉。”雖則妖族性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大氣豪爽,但流枘這樣正式且認真的辭,還是讓南柚驚訝地抬了抬眸。
流枘歉然:“當初,胥胥淘氣,要狻猊的金甲,要將孚祗的柳樹枝掛上燈籠,母親雖無意,可念著他小,念著他喜歡,事后并沒有告訴他不可以這樣,也沒有和右右說清楚,這是母親的錯?!?
南柚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么一番話,頓了一下,才輕聲道:“沒事的,我都知道,母親不用說這些?!?
“母親知道,外面的流,你多少聽到了些,你是我和你父君第一個孩子,是你父君用盡了方法強留下來的孩子,我們將你疼到了心里,絕不可能不愛你。”流枘說這話時,神情尤為認真,“那些嚼舌根的人,母親已經(jīng)全部清除掉了,右右是嫡長女,天賦修為沒一樣差的,少君之位實至名歸,并非搶了弟弟的?!?
母女兩對視,南柚慢慢垂眸,聲音低低:“袞袞都氣得跳起來了?!?
流枘幾乎能想到那個情形,她看著南柚,道:“明日,母親帶著胥胥,備上禮,跟袞袞和孚祗說明緣由?!?
“不必?!蹦翔稚焓謸崃藫岜橇?,道:“這太正式了,他們反而不適應,我明日帶著胥胥去昭芙院一趟,讓袞袞拍幾下屁股,就沒事了?!?
“袞袞是直性子,又是你的傍生獸,應當不會計較。孚祗跟著你,雖一直以從侍身份自居,但現(xiàn)下該是漸漸融合從前的記憶和修為了,輪回者大多心高氣傲,他又不是喜歡說話的人,有什么事都藏在心底,若是生了意見,想走,于你而,是不小的損失。”流枘有些擔憂。
南柚今日來,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與孚祗的事墊個底。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回:“母親多慮了,孚祗和袞袞一樣,他們絕無可能背叛我?!?
流枘伸手,撫了撫她的馬尾,“母親知道,你和院中的人關(guān)系都好?!闭f完,她頓了一下,又笑著搖頭,道:“凡是跟我們右右接觸過的,就沒有不喜歡的?!?
南柚將腦袋往她肩上靠了下,湊到流枘耳朵邊,是從前兩個人說悄悄話時的慣用姿勢。
“母親,我跟你說一件事。”
流枘疑惑地嗯了一聲。
“我和穆祀談過了,我們都不想結(jié)親,他會跟天君稟明,我也先跟母親說一說?!?
流枘詫異地側(cè)首,問:“你們兩人皆無意?”
南柚點了下頭,道:“他現(xiàn)在太子之位高坐無憂,可供選擇的貴女太多了,而且,我們都只當對方是好朋友,想來想去,還是挑明說了。當年本就是兩家大人口頭上隨便一說,天君寄來的那份信,看過的人不多,都是朝中重臣,不會拿這樣的事去說。”
兩個小孩都已經(jīng)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更身處兩族少君的位置,做事之前,將前因后果捋得明明白白。
流枘沉思許久,才開口:“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想明白了,母親便跟你父親說一說,但澄清此事,需要另尋時機?!?
現(xiàn)在外面流四起,說南柚因為弟弟的出生,在星族的地位一落千丈,很快少君之位都將不保,若是再傳出這樣的消息,保不齊外人都會看輕她,覺得是天族放棄了她。
這樣的委屈,流枘自然不會讓南柚受。
等用過午膳,南柚牽著南胥去了昭芙院,小家伙走走停停,一邊走一邊回頭東張西望。
南柚停下來等他,問:“不是整日吵著要來?這還沒到呢,就想母親了?”
不知道為什么,讓流枘和星主頭疼不已的小魔王南胥,在南柚面前格外的乖巧,南柚繃著張臉嚇他他都不肯走,就是要跟姐姐在一起。
此刻,他很自覺地將胖乎乎的小肉手交到南柚手中,奶聲奶氣地反駁:“才不是,胥胥在記路,下次就會自己來找姐姐了?!?
他長得像是人間的年畫娃娃,十足孩子氣,抱怨的時候,還左顧右盼怕被人聽到:“母親不讓我來,說姐姐忙,云姑也不肯告訴胥胥姐姐的院子在哪?!?
南胥搖了搖南柚的手,仰著張小臉,巴巴地道:“姐姐姐姐,胥胥很乖的,一點也不鬧?!?
南柚嗤的一下笑了出來,她彎身,將胖嘟嘟的小家伙抱起來,道:“還不鬧啊你,母親都快被你愁死了?!?
一踏進昭芙院,感受到陌生氣息的大妖們紛紛回首望,看得小家伙眨著眼睛,直往南柚懷里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