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有個宣平侯的仇家,只怕顧九娘開出來的價,就能翻了天了。
唐嫵已到了及笈的年紀(jì),眼看著就要離開這地兒了,可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間隔不斷的巴掌聲,卻是一聲一聲地勾起了她快要淡忘掉的回憶。
這樣暗無天日的曾經(jīng),她也有過。
她雖未曾這般哭喊過,卻不代表她能忘了那種被人按在長杌子上驗身的屈辱滋味……
就這恍神的功夫,唐嫵就瞧見了一抹妖艷的紅裙擺。裙擺左右搖曳,像一把蒲扇,將一股濃郁的花香帶進了口鼻。
來人便是君夢苑最有名的舞娘——連詩音。
連詩音手里拿著帕子,一步一扭地走到了唐嫵身邊,陰陽怪氣道:“誒呦,這不是嫵妹兒嗎?這眼看著就要當(dāng)貴人了,怎么今日得了閑,跑來小側(cè)門聽上墻角了?”
在連詩音的眼里,唐嫵就是她的擋路災(zāi)星。她與唐嫵不同,她早在襁褓之中就被賣到這地方了,可以說打小就長在顧九娘身邊,先是做丫鬟,后來因為容貌出眾才升了姑娘。
連詩茵從懂事起便知曉想當(dāng)君夢苑頭牌有多難,也知曉這層層難關(guān)之后,便會有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她,所以不論顧九娘教她多難的舞,她都咬著牙學(xué),為的,就是等待翻身的那一天!
可誰能想到,她這日復(fù)一日的努力,卻被一個半路出來的賤人給毀了。
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唐嫵知道她話里有話,便無視了她的冷嘲熱諷,嘴角帶著笑意,輕聲道:“巧了,連姐姐也在這?!?
平日里連詩音最恨的就是唐嫵這幅風(fēng)淡云輕的嘴臉,每次看了,都會讓她想到集市里賤賣的黑心棉花,看著惡心人不說,錘半天還錘不出個響兒來。
不過,她轉(zhuǎn)念想到了一早聽到的消息,就不由得反笑了出來。
這口憋了四年的悶氣,老天長眼,總算是有人給她報仇了。
連詩音將帕子捂住嘴角,幽幽地在唐嫵耳邊道:“你可真是好本事呀,就連承安伯那樣閱女無數(shù)的大貴人,都愿意不停地為嫵妹妹你加碼,當(dāng)真惹人羨艷?!?
這話算是踩到了唐嫵的命門,這些天因為承安伯的事兒,唐嫵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此刻被她這么一嘲諷,剛彎起的嘴角瞬間放了平。
“連姐姐不必羨慕,若是嫵兒真的有幸入了伯府的大門,嫵兒一定不會忘了提拔連姐姐?!碑?dāng)提拔二字與程安伯?dāng)R在一塊兒,試問誰不害怕?
所以這話音兒一落,連詩音立即就變了臉色。
她年初才升為甲等舞娘,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喜歡看她跳舞的正經(jīng)官爺。她近日正眼巴巴地等著那官爺給她交贖身的金子呢,一聽唐嫵這要拉她下水,雙眼立馬瞪了起來!
“唐嫵!虧九娘整日里夸你本事大,說你性子乖巧伶俐,嘴上抹蜜。今兒這是怎么了?原形畢露了不成?你與程安伯這些事,咱們院子里的姐妹人人皆知,你莫不是大小姐當(dāng)慣了,現(xiàn)在連姐妹們的真快語都聽不得了?”
說完一句不解氣,她接著低聲道:“我看你就是德行有虧!老天爺才讓你去當(dāng)承安伯府的下一個短命鬼!”
連詩音還欲張口,不遠(yuǎn)處的門卻“嘭”的一聲,被人撞開了。
入目的就是一個爬在地上的落魄姑娘,和一位面露兇光的婆子。
“合著你這賤蹄子方才還在這給我裝病呢?都餓了兩天了,你哪來的力氣撞門!說!是不是藏了東西!”說話的是專門訓(xùn)新姑娘的鐵面王婆子,她左手擒著趙錦宣頭發(fā),右手不停地往臉以下的位置扇著巴掌。
小側(cè)門立規(guī)矩,院子里的姑娘自然是不能靠近。所以二人不約而同地退了兩步,齊齊繞過了王婆子視線能及的地方。
那王婆子扇完巴掌,似還不解氣一般地又狠踹了她一腳。然后嗤笑道:“看來不動點真格的,你是學(xué)不乖了?!?
說著,王婆子就撕了趙錦宣的衣裳。
白花花的手臂護在胸前,身子上的青紫卻是都袒露在外面,一點兒都沒遮擋住。
她蜷縮在地上不動,只剩下了呼吸間的起起伏伏。
半晌,也不知道王婆子又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嚇得她立即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奴婢接……奴婢接?!?
看著沒,就是侯府的嫡女又如何?還不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求生?
這般想著,王婆子的表情這才漸漸好了起來,她回手將衣裳扔給她,“趙姑娘,咱這里可就這一次機會,你也應(yīng)當(dāng)好好珍惜才是,不然你可就再也沒有穿這錦衣華服的機會了,你可聽清楚了?”
趙錦宣輕輕點頭,趕緊將衣裳裹上,抖著身子,再一次跟著王婆子進了小側(cè)門。
這下子,剛剛還爭執(zhí)不休的兩位姑娘,瞬間沒了動靜。
似過了好一陣子,連詩茵才喃喃自語道:“九娘早就說過,進了這宅子,誰都別想出去。我們都是賤命,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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