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王不忍地移開視線,他緩緩開口道:二弟,這是你應受之罪。
連你也怕了容瑕么?蔣洛趴在門前,聲嘶力竭道,若是連你都不管我,這個世間就沒人再管我了。
你可真夠不要臉的,班婳擋在和親王面前,做下這么多惡事,還好意思裝可憐。不過是見表哥心軟,你就恃寵而驕罷了。
劉半山覺得,恃寵而驕這個詞語,似乎不太合適用在這里。
班婳蔣洛怔怔地看著班婳,忽然瘋狂地笑了出來,你一個前朝郡主跟容瑕在一起,又會有什么好下場?今日我落得如此凄慘的地步,你又能得幾日好?
班婳冷笑不管我能有幾日好,至少現(xiàn)在的我是皇后,而你是階下囚。與其關心我,不如想想你以后的日子。
婳婳于朕,是親人是伴侶亦是最在意的人,容瑕走到班婳身邊,眼神如冬日的寒冰,冷得讓人從骨子里發(fā)寒,看來戾王你被關押到此處的時間還是太少,不然也不會如此胡亂語。
蔣洛想起被關押在天牢里的這些時日,眼中露出懼色。
班婳神情平靜地看著蔣洛,微微垂下了眼瞼。
容瑕不再看他,轉(zhuǎn)頭看向和親王:和親王,你覺得朕會相信刺殺婳婳的人,會是他安排的?
和親王看著牢中的蔣洛,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不是他。
看來殿下知道兇手是誰?容瑕轉(zhuǎn)頭看向和親王,仿佛只是在問一句很輕松的話。
和親王沉默良久:是,我知道。
班婳詫異地看著和親王,她一直以為此事與和親王無關,但是和親王忽然說,他知道兇手是誰,以他的性格,竟然自愿供出有可能是真兇的石氏?
誰?容瑕問。
天牢中安靜了很久,班婳看著和親王沒有開口。
我的王妃,石素月。
和親王府。
石氏換上自己最華麗的衣袍,頭戴九鳳釵,端坐在太妃椅上。禁衛(wèi)軍沖進來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和親王妃,杜九踏進主院,看著上首端坐的女人,她雍容華貴,雖不是極美的女人,但是一身氣度,卻是普通女人難及的,微臣奉陛下之命,緝拿你進宮。
緝拿?石氏緩緩站起身,本宮早就料到有這一日,新帝又怎么容得下我們這些前朝舊人,左右不過是一條命,他容瑕想要,便拿去吧。
杜九淡笑:王妃想岔了,微臣請王妃協(xié)助調(diào)查皇后娘娘被刺客襲擊一案。
石氏面色微白,嘴上的氣勢卻半點不弱,陛下想要做什么,不過一個命令而已,何必找什么借口。本宮身為一個弱女子,唯有聽命而已。
杜九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陛下為難前朝舊人,這種后宅女人的小手段,他做密探的時候見過不少,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四周大氣不敢發(fā)的和親王府下人,輕笑一聲:王妃,非后宮高位女子,不可擅自稱本宮,請王妃慎。
還請王妃即刻出發(fā)。
石氏冷笑一聲,走出了門外。
走出和親王府大門時,她停下腳步看向杜九:王爺呢?
杜九躬身行禮:請王妃不要擔心,和親王殿下很好。
石氏皺了皺眉:我問的不是他好不好,我想知道他她語氣一頓,終究沒有再開口。
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盡,除了懸掛在王府的兩盞燈籠,石氏在街道上看不到半點光亮。她看了眼停在面前的馬車,做工精致,上面還雕刻著鳳凰。
扶著婢女的手踏上馬車,她回頭看這些圍在馬車四周的護衛(wèi),這些人的臉全都陷在陰影中,無端讓人覺得膽寒。
朱雀門外,石晉被守衛(wèi)攔在了門外。
石大人,您請回吧,天色已晚,陛下不會見您的。護衛(wèi)不敢得罪石晉,只能好相勸,您若是有要事,末將愿意把折子遞到大月宮,但這個時候您若是進宮,只怕是有些不妥。
請諸位代為通傳,微臣確有急事!
兩位護衛(wèi)互看一眼,猶豫了很久后,才無奈道:您稍待片刻,末將這就托人去給你通報一聲,至于成與不成,末將也不敢保證。
多謝兩位將軍!
不敢不敢,護衛(wèi)不好意思笑道,我們不過是看門小將,怎么配稱為將軍,石大人折煞末將了。
等等,這里不是朱雀門,石氏掀開馬車簾子,往四周看了一眼,這里是宣武門。
杜九沒有理她,直接帶著人進了宮。
大月宮正殿中,班婳坐在容瑕右邊,和親王坐在下首,神情有些恍惚晦暗。見杜九進來的時候,他往杜九身后看了一眼。
陛下,娘娘,和親王妃已經(jīng)帶來了。
宣。
容瑕看了眼和親王,語氣冷淡,和親王,可有什么事需要說的?
和親王默默地搖頭,整個人頹廢極了。
石氏走進殿,沒有給容瑕與班婳行禮,也沒有看和親王,她直直地站在殿中,毫不躲閃地看著容瑕與班婳,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你們現(xiàn)在坐在上面,不過是你們手段更高明而已。
你這人好生奇怪,你不去怪蔣洛魚肉百姓,你不怪蔣家把整個天下弄得一團糟,卻把所有的怨氣撒在我們身上,班婳反唇相譏,朝代更替乃是自然,蔣家的帝位,不也是從司馬家奪來對的嗎?
班婳,你有今日地位,不過是因為你有張漂亮的容貌而已,石氏揚了揚下巴,你不必與我伶牙俐齒,顯擺你皇后的身份。后宮中,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早晚有失意的一天。
我有張好看的臉怎么了,吃你家米喝你家水了,班婳從桌前站起身,笑著道,其實我覺得你們石家兩姐妹有很多共通之處,比如說總是瞧不上我這張臉。
可是你們憑什么又瞧不起我,就因為我美?班婳笑出聲,若美就讓你們瞧不起,那我愿意讓你瞧不起一輩子。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究竟是瞧不起我,還是羨慕我呢?
你住嘴,你這種輕浮,只靠容貌吸引男人的女人,如何與我相比?!石氏伸手指著班婳,今日就算我死了,我的冤魂也要日日看著你,看你究竟能得意到幾時。
班婳發(fā)現(xiàn),石氏非常恨自己,或者對她不滿到了極點。她踏下臺階,反手扭住石氏指著她的手,輕輕松松就把她推開幾步遠:和親王妃是知書達理的女子,怎么會不知道用手指著人不禮貌?
石氏吃痛,捂著手往后退了退,她恨恨地看著班婳:班婳,你受盡蔣家恩惠,卻把三軍虎符給了容瑕,你對得起蔣家的列祖列宗,有臉面德寧大長公主嗎?
她給了容瑕三軍虎符?
班婳挑眉,她大概有些明白石氏為什么恨不得她去死了,因為在石氏心中,是她把三軍虎符交給容瑕,幫著容瑕籠絡武將的心,蔣家王朝才會輸。
和親王妃,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班婳憐憫地看著石氏,害你不能做皇后的人不是我,而是蔣家人。我能做皇后,是因為我的丈夫是皇帝。然而若是沒有我,他仍舊能夠做皇帝。
蔣家失去的是民心,班婳搖頭嘆息,你若是連這一點都不明白,不做皇后倒是好事。
你閉嘴,你閉嘴,一切都是借口。
石氏忽然扒下發(fā)間的金釵,朝班婳沖了過去。班婳輕松避開,伸手一敲石氏的手腕,金釵應聲而落,石氏也被班婳一巴掌扇倒在地。
如非必要,我不會打女人。班婳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婳婳,容瑕沖到班婳身邊,你沒事。
我沒事。班婳搖了搖頭,見和親王也起身朝這邊走過來,便道,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事情,你們男人不要插手,都回去好好坐著。
容瑕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氏,轉(zhuǎn)身坐了回去。
和親王僵硬地站在原地,緩緩扭頭閉上了眼睛。他了解婳婳,婳婳向來對女子寬容,但是這一次,素月是徹徹底底得罪了她。
你若是只想殺我,我會念在你沒有得手并且是表哥結(jié)發(fā)妻子的份上,饒了你這一次,班婳蹲下1身,掐住石氏的脖子,逼她看著自己,但你想要算計我的男人,那我便留你不得。
石氏啞著嗓子道:就算你殺了我又如何,我還是大業(yè)朝最后一個太子妃,史上必有我的名諱。今日我喪命于你手,就算過了千年萬年,后世之人也會知道,你是一個手染鮮血的皇后。
人死如燈滅,哪管后世他人如何說,班婳看著石氏這張滿是得意的臉,忍不住狠狠地刮了一巴掌到她臉上,你想要后世名聲,那好,我成全你。
表哥,班婳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和親王,松開掐著石氏脖子的手,石氏私通外族,刺殺帝后,不配為王妃。今日我便替你做主休了她,讓她青史留名。
不,你不能這么做!石氏不容許自己的身份變得不再高貴,她跪行到和親王面前,王爺,我們乃是結(jié)發(fā)夫妻,你不能這么對我。
和親王看著發(fā)髻散亂的石氏,想起了天牢里的二弟,二弟求他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他并不是真的敬愛他這個哥哥,只是覺得他應該為他求情,應該包容他。
石氏也一樣,因為他是太子而嫁給他,她看重的是太子妃這個身份,而非是他。
王爺,王爺,石氏拽住和親王的衣袍,你說句話好不好?
和親王彎下腰,掏出手帕擦去石氏臉上的淚,然后一點點掰開石氏的手,石氏,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石氏不解地看著和親王,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