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上的空盤放進(jìn)清理槽之后,于渺渺快步走進(jìn)食堂對面的小賣部,來來回回搜尋一會兒,然后從最右邊的貨架上取下一盒草莓牛奶。
據(jù)她觀察,這個牌子的草莓牛奶在學(xué)校里經(jīng)常缺貨,幸好今天有。
付完錢從小賣部里走出來,剛好看到他們站在對面的食堂門口,正在往外走。
最前面的,是打打鬧鬧的趙熠然和喬笙。
他們不知道正在說什么,于渺渺看到喬笙伸手打了一下趙熠然的肩膀,對方嘻嘻哈哈地握住她手腕,還做了個鬼臉。
旁邊的肖璐看著他們直笑。
而那個自由散漫的少年走在人群最末處,頭頂一片湛藍(lán)色天空,身影煢煢。
面容清寂,眉眼隱隱帶著倦色。
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廣闊天空,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手來擁抱他。
于渺渺看得出神,握緊了手里的草莓牛奶。
別怕,顏倦只是看起來冷漠,其實(shí)內(nèi)心是很溫柔的。
她這么告訴自己,鼓起勇氣一路小跑過去,小心避開前面喬笙等人的視線,徑直走到他旁邊。
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隨便找了個話題:“你吃飽了嗎?”
對方瞥她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
于渺渺再接再厲:“那,你口渴嗎?”
顏倦歪了點(diǎn)頭過來,眼神有些疑惑。
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于渺渺晃了晃手上的牛奶盒:“我剛剛在小賣部發(fā)現(xiàn)的,你不是喜歡這個牌子的草莓牛奶嗎?快喝吧。”
他的腳步頓了頓,一雙總是霧沉沉的眼睛此刻晦暗不明。
半晌,才輕聲問:“為什么要給我?”
“???”
沒有預(yù)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于渺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思緒混亂地回了一句,“沒有為什么呀,就是……就是覺得你喜歡,剛剛吃飯的時候又看見你沒帶水,所以就……”
一通掰扯過后,她終于找到了恰當(dāng)?shù)睦碛?,“啊,對了,上次在回家路上,多虧你幫我解圍?!?
顏倦聽到這句話,微皺的眉頭終于慢慢松開。
原來是因?yàn)檫@件事。
他沒有伸手去接,放軟了語氣道:“上次是恰好路過,你不用放在心上。”
于渺渺的眉眼立刻垮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莫名有點(diǎn)委屈:“之前給你話梅糖,你說你不喜歡吃糖,沒要??墒乾F(xiàn)在,你明明是喜歡喝草莓牛奶的……”
為什么還是不要呢?
她還以為,她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變得親密一些了。
午后陽光正好,天空干凈清澈,校園里的香樟樹終于抽出新芽,泛出煙柳綠意。
微風(fēng)拂過,帶來春的氣息,也將她寬大校服吹得微微鼓起來。
顏倦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投降在她期期艾艾的委屈語氣里,接過了那瓶草莓牛奶。
興許是在她手上停留的時間太長,牛奶盒捂得有些熱。
初見的時候,他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絕她遞過來的話梅糖。
可是到了現(xiàn)在,對于她提出的要求,卻越來越拒絕不了。
見他接過,剛剛還耷拉著腦袋的于渺渺瞬間就又高興起來。
腳步輕快地走在他身邊,她嘰嘰喳喳地開口,聊著從同學(xué)那里聽來的八卦。
***
傍晚時分,顏晞打了輛車,急匆匆趕到了連州市最具權(quán)威的一家公立醫(yī)院。
顏倦今天下午要參加學(xué)校組織的競賽,晚點(diǎn)才能過來。
她手上提著一份熱氣騰騰的盒飯,擠在人潮里上了電梯。
從電梯里出來的時候,撲面而來就是醫(y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穿著白大褂的醫(yī)護(hù)人員。
顏晞皺了皺眉頭,穿過病房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快步往走廊盡頭走去。
走到盡頭處的一間病房,她停下來,輕輕推開門。
她的姑姑半坐在一張靠窗的病床上,正在認(rèn)真看一本書。
三兩步走到病床旁邊,顏晞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來,小心翼翼放上香氣四溢的飯菜,掀開盒蓋,又細(xì)心幫她拆開一雙筷子。
“姑姑,吃飯啦。”
她語氣輕快,頓了頓,又問了一句,“今天感覺怎么樣?”
女人放下手里的書,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回答:“還是老樣子?!?
自己的這雙腿,其實(shí)早就應(yīng)該放棄了。
只是顏倦不肯。
顏晞聽她這么說,心里有點(diǎn)酸,面上卻不露分毫:“沒關(guān)系,日子還長呢,會好起來的?!?
女人握著筷子,低眉吃飯的模樣很優(yōu)雅,語氣平靜道:“晞晞,你平時多勸勸小倦,不要在我的腿上再費(fèi)心思了。那些賠償金……讓他自己留著,為以后做打算。”
說到這里,她眼圈微紅,嘆了口氣,“這些年來,他過得不容易,身邊也沒什么人陪著?!?
原本,車禍過后,顏倦一家得到了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賠償金,再加上父親生前購買過的人身意外險(xiǎn),完全可以讓這個家庭繼續(xù)維持優(yōu)渥的生活。
可是他想治好媽媽的腿。
他花錢給她買最好的藥,去最好的醫(y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沒給自己留下半點(diǎn)退路。
背過身去,顏晞把書包里一盒洗干凈的草莓拿出來,放在病床床頭,趁她看不見,偷偷抹了下眼角。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她斂了笑,鄭重回答:“姑姑放心,我就這么一個弟弟,我向您保證,一定會陪著他長大成人,看著他結(jié)婚生子,下半生過得幸福美滿?!?
女人這才笑起來,摸摸她的頭發(fā),語氣很溫柔:“別對他格外照顧,也別把他當(dāng)成責(zé)任,只要平時跟他說說話,讓他知道有個人陪著就好?!?
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兒子,沒誰比自己更了解他。
顏倦骨子里是一個驕傲的人,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從不懷疑他會比所有人走得都遠(yuǎn),她只是怕他孤獨(dú)。
怕漫漫長路,沒人陪他一起走。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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