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
沈易安踢了踢在腳邊徘徊的籃球,神色有些落寞,“你提起她的時候,跟平時不太一樣?!?
“是嗎?”
他卻毫不在意地笑笑,很灑脫的樣子,“所以啊,像我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天很高,云很淡,籃球場上的同學(xué)早就三三兩兩地離開,只剩下他們兩個。
樹蔭底下映出一雙若即若離的影子,沈易安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的走近,從背后緊緊抱住了他。
她個子嬌小,即便努力地踮起腳尖也才夠到陸啟的肩膀。
面對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他像是愣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推開。
女孩努力地仰起頭,靠近他耳邊,一字一句道:“你走不出來又怎么樣呢,反正現(xiàn)在,我也走不出來了?!?
要比誰陷得更深嗎?
她不信自己會輸。
4.
日子就這么模模糊糊地過去。
原本平靜如一潭死水的大學(xué)生活,因為有她的出現(xiàn),似乎全都亂了套。
這天,晚自習(xí)過后,陸啟像是有心事,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又站著發(fā)了會兒呆,直到教室里的同學(xué)走了個七七八八,才慢吞吞地離開。
晚上九點半,校園里已經(jīng)漆黑一片,只有道路兩旁的街燈還整齊地亮著,灑下淡淡的昏黃色。
陸啟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連同學(xué)跟他打招呼都沒聽見。
十五分鐘后,他停下腳步,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沈易安已經(jīng)超過十個小時沒有聯(lián)系他了。
這樣的情況,從去年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發(fā)生。
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徘徊了很久,猶豫著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坐在樓道里看報紙的宿管阿姨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走過來:“哎,同學(xué),你是來找人的嗎?”
“???”
第一次踏足女生宿舍,陸啟顯得有點緊張,摸了摸頭發(fā),下意識點點頭,“我找沈易安?!?
“找小沈啊,我打個電話叫她下來就是了,你就這么站著,站到明天都等不到人家。”
宿管阿姨一邊說,一邊拿起旁邊的座機,開始打電話。
有點慌,他快步走過來,連連拒絕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實我找她也沒什么要緊事?!?
話音未落,就聽見電話被接通。
他聽不見對面的聲音,只聽到宿管轉(zhuǎn)過頭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陸啟?!彼麠l件反射性地回答。
話音剛落,電話猛地被掛斷了。
陸啟一愣。
兩個人面面相覷,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宿管阿姨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姑娘是怎么了,一驚一乍的。”
“阿姨,謝謝您……這么晚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說不清楚心里忽然滋生出的那股失落源自何處,他勉強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忽然覺得腦子很亂,比在實驗室跟教授做實驗的時候還要混亂。
她為什么突然掛了電話?
她終于忍受不了他的冷淡了嗎?
她終于……要走了嗎?
轉(zhuǎn)身,他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
剛走出女生宿舍幾步,忽然聽到后面響起女孩清脆的聲音,只是此刻聽來,顯得有些虛弱。
“陸啟!等等我!”
這個聲音像是一道咒語,他聽在耳朵里,瞬間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身后的腳步聲雜亂又急促,很快,衣袖被她的手緊緊拽住。
沈易安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氣:“你怎么走得這么快啊,我都用了百米沖刺的速度下樓了?!?
“你……下來找我?”
終于回過神來,他轉(zhuǎn)身,口吻有些僵硬。
“當然啦,這可是你第一次來女生宿舍找我,我剛剛聽到你名字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沈易安仰起頭看他,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
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的笑容里,有讓他上癮的成分。
月涼如水,漫天的星星像是一條波濤洶涌的河流,順著夜幕一路蜿蜒到他心上。
有某種情緒,悄悄扎下了根。
下意識握住她的手,陸啟垂下眼,漆黑的眸里光影明滅。
良久,低低道:“你以后……別突然不聯(lián)系我。”
沈易安愣了愣,這才聽懂他話里的意思,連忙表忠心:“啊,你聽我解釋,我今天跟你吃完早飯回來,突然覺得特別難受,量了體溫后發(fā)現(xiàn)有點燒,所以吃完藥就睡下了,剛剛宿管阿姨打電話的時候剛醒,真的不是故意不聯(lián)系你的……”
她這邊還在喋喋不休地解釋,陸啟的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你發(fā)燒了?”
他一邊問,一邊伸手摸上她額頭。
果然滾燙。
“發(fā)燒了怎么不去醫(yī)院?萬一明天睡醒更加嚴重怎么辦?”
“呃……我、我不想一個人去醫(yī)院嘛。”
“我陪你去?!?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呀?”
“不麻煩,走吧?!?
……
星河燦爛,樹影搖動,街燈下映出一對越來越靠近的影子。
女孩走在他旁邊,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他沒有掙脫。
5.
再次遇見顏晞,是在一個很普通的秋日午后。
陸啟剛下課,背著書包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滿腦子都在想晚上要帶沈易安去吃什么。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這個聲音很溫柔,仍舊千嬌百媚,帶著些許不確定。
心跳先是變慢,而后,忽的變快。
他愣了幾秒,然后,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眼前的女孩高挑纖瘦,穿著一件長長的白毛衣,站在枯黃落葉下,像一只輕盈飛舞的蝶。
看到是他,女孩慢慢笑起來:“真的是你啊,我看背影像,還擔心自己認錯了?!?
陸啟也跟著笑,很快就平靜下來,神色依舊波瀾不驚:“好巧,你也來交大了?”
“是呀,剛開學(xué)沒幾天,還想著要不要給你打個電話說一聲呢,這不,正好遇到了?!?
似乎也覺得很巧,顏晞忍不住彎了彎眼睛笑起來。
看在他眼里,只覺得恍如隔世。
顏晞看他發(fā)呆,忍不住過來拉他手腕:“現(xiàn)在也快到飯點了,正好許慕遲在門口等我,都這么久不見了,怎么著也得一起敘敘舊啊,我請客?!?
她的眼睛里波光瀲滟,幾分嫵媚幾分溫柔,跟記憶里分毫不差,曾經(jīng)是他最著迷的樣子。
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看在眼里,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思緒就在這個時候不恰當?shù)仫h遠,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顏晞拉著走出很遠。
冷風(fēng)席卷落葉洶涌而來,伴著一地塵土,讓他微微瞇起眼。
“陸啟!”
沈易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幾乎是下一秒,他下意識掙脫開顏晞的手。
猛地轉(zhuǎn)過身,只見光禿禿的銀杏樹枝椏底下,站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她手上抱著一個大大的盒子,陸啟定睛看了看,是他最喜歡的一組高達模型。
而那雙總是笑著的眼睛里,隱隱泛出水花。
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女孩飛快地轉(zhuǎn)過身,有些跌跌撞撞地離開。
身旁的顏晞?wù)A苏Q劬?,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在陸啟過去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從未發(fā)生過如此重大的情緒失控。
短短兩個小時里,他跑遍了交大校園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條街道。
剛剛看到她離開的背影,他急得完全忘記了顏晞的存在,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就匆匆離開。
日子一天天過得像流水賬,可是平淡時光里,那個愛說愛笑的女孩子,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徹底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想象不出生活里沒有她是什么模樣。
明明是寒冷的秋日傍晚,他卻跑得大汗淋漓。
唯獨思緒,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堅定。
就在重新見到顏晞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實有些人,早就見過這輩子的最后一面了,只是他一直都沒發(fā)覺。
早在踏上火車離開連州市的那天,他就已經(jīng)見過顏晞最后一面了。
最后,終于在校園深處一條偏僻的河邊找到她。
陸啟氣喘吁吁跑過去的時候,她正抱著膝蓋坐在河邊哭。
“安安……”
他踟躕著開口,第一次試著這么叫她。
女孩像是愣了愣,半晌,擦了擦眼淚抬起頭,聲音有點兒抖:“她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嗎?”
陸啟走到她身邊,并排坐下,糾正道:“是以前喜歡的女孩?!?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了?!?
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眼角的淚滴還掛在那,將落未落。
陸啟湊過去,有些無奈地伸手幫她擦掉:“運動會的時候怎么沒見你跑這么快。”
沈易安眨了眨眼,神色委屈極了:“我怕你當著我的面告訴我,一年過去了,你還是喜歡她?!?
“不喜歡了?!彼_口,語氣里似有嘆息,“你贏了?!?
你真的改變了我。
也改變了我的愛情。
6.
“陸啟,我想吃學(xué)校旁邊的那家炒酸奶?!?
“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不能吃涼的?!?
“可是我真的超級想吃……不吃的話今天晚上根本睡不著?!?
“那就聽我數(shù)羊,遲早能睡著。”
“……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不喜歡你了。”
女孩嘟起了嘴,轉(zhuǎn)過身去不理他,似乎是生氣了。
兩個人對峙許久,終于還是他先妥協(xié)。
伸手去拉她手腕,他開口,幾分無奈幾分寵溺:“只能吃一口?!?
“太好了!”
女孩聞,立刻轉(zhuǎn)回來抱住他的腰,“陸啟,我最喜歡你了,今天也最喜歡你!”
“我也是?!?
他伸手摸了摸她長發(fā),眼神很溫柔,“每一天,都最喜歡你?!?
每一個日升月落,春去秋來里。
都最喜歡你。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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