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蔡京輕輕吹著茶沫,慢條斯理地飲起茶來,童貫不解他用意,待斟茶的婢女退下后,方才拱手道:“如何收服邊軍的悍將勁卒,還請蔡相指點?!?
蔡京這才放下茶盞,輕輕道:“悍將勁卒,皆唯力是視,要收服他們,需得有比他們更敢戰(zhàn)樂死的部屬?!蓖灻Φ溃骸凹热蝗媒姴蝗绾颖焙纷涓覒?zhàn),難道蔡相要童某去河?xùn)|或是西京行營揀選精銳?”他心道:“就算陛下肯,那折家、楊家、曹家、潘家,豈肯將行營精銳拱手相讓?!?
蔡京微微一笑,搖頭道:“河?xùn)|、西京行營,曹潘楊折四家都是百年的將門,營中盤根錯節(jié),部屬忠心不二,你若是去河?xùn)|、西京選兵,只怕就算是能夠收服河北大營,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童貫點了點頭,西京、河?xùn)|的精兵悍將必然是曹楊潘折四家悉心栽培的忠誠部屬,就算給他帶去了河北,短期內(nèi)也難以歸心,反而容易弄巧成拙。給曹楊潘折四家將門勢力滲入河北行營,陛下定會龍顏震怒,自己這個河北行營都部署,只怕是擔(dān)待不了。他心中疑惑未解,再次拱手道:“還請丞相救我,指點迷津?!?
蔡京這才放下茶盞,緩緩道:“河北之地,一馬平川,最利鐵騎來回馳騁。道夫若想要收服河北大營,最要緊的,乃是掌握一支能戰(zhàn)的騎兵?!?
童貫點點頭,嘆道:“丞相說的是,只是三衙禁軍中騎兵本來就少,若要揀選精銳,只怕五千之?dāng)?shù)也不足,官家也不能讓童某將京中騎軍精銳一并帶走吧?!?
卻聽蔡京話鋒一轉(zhuǎn)道:“前日皇城司沈筠告訴老夫,漠北有個叫做克烈部的,族中能騎善射的男子大約有三千多人,原先在夏國和遼國之間放牧,后來因為在爭奪草場時落了下風(fēng),無以存身,想要內(nèi)附我朝。老夫本道狄夷皆是狡詐善變,寡廉鮮恥之輩,將此事按了下來?,F(xiàn)在看來,這克烈部的騎兵,倒像是為道夫準備的?!?
童貫聞大喜道:“多謝丞相大人指點之德?!彼滥钡男U族生來便能騎馬,成年男丁平常便要騎射狩獵為生,又常年相互爭奪草場,打仗和中原人吃喝拉撒一樣平常。這克烈部遠道前來內(nèi)附,在中原如無根之萍,又能騎善射,正合他所用。
蔡京搖了搖頭,笑道:“道夫莫要謝錯了人,收服漠北蠻部之事,你且去和沈筠商量吧。”說完又和王甫、李邦彥二人探討起茶道來,這三人皆是文臣,童貫去了一塊心病,也在旁附庸風(fēng)雅。
此時趙行德剛回到了太學(xué)齋舍,便被陳東一把抓住,大聲問道:“早晨出去面君,到晚間方才回來,難道元直你與官家做了竟日之談?”趙行德哭笑不得,環(huán)目四顧,只見張炳、鄧素、何方、朱森、李蕤、孟元等同窗好友竟然都在齋舍內(nèi)等候。這干士子平素都以治國平天下自詡。眼見趙行德一只腳踏上了飛黃騰達之途,朝為太學(xué)郎,暮登天子堂,大家在艷羨之余,更多的都是激動和彈冠相慶。
趙行德尷尬地拱拱手,苦笑道:“諸君,今日之事,說來話短?!比齼烧Z間便將在宮城內(nèi)的遭遇和盤托出,眾太學(xué)士子面面相覷,沉默了半晌,陳東握拳道:“如此慢待士人,朝中必有奸佞!”憤憤不平起來,鄧素則安慰道:“陛下日理萬機,今日雖然未能面君,但既然已經(jīng)簡在帝心,這一日遲早會來的?!睆埍嗟溃骸罢侨绱?。吾和陳兄已在鞏樓定好了桌席,為元直慶賀!走,同去同去?!?
趙行德雖然已經(jīng)吃了潘婆婆家的四張肉餅,又去喝了李四分的茶才回來,見眾人一片拳拳盛意,不能推遲,只得和大家一同來到鞏樓。今天來的都是交心的好友,陳東照例請了李師師前來給眾人彈奏琵琶,好幾個歌姬一同前來相陪,好酒好菜流水價地送了上來,孟元嫌鞏樓的下酒菜口味太過清淡,又叫樓下筵間的閑漢,去朱雀橋的夜市買了抹肚、辣角子、腦子肉、兔肉炙等夜宵。一時間美酒美食羅列滿席,李師師妙喉清音之間,眾士子大聲起哄勸飲,氣氛熱鬧之極,不多時,趙行德已將白天的郁悶渾然忘卻,和諸好友一起推杯換盞起來。
正當(dāng)酒酣耳熱之際,忽然閣外傳來人聲嘈雜,聲音有男有女,似在大聲的爭辯,緊接著,哭鬧聲,叫罵聲,鬧嚷聲,看熱鬧的起哄聲仿佛一下子炸開了鍋,偶爾夾雜這打翻了碗碟桌椅的聲音,此起彼伏。
連同趙行德在內(nèi),眾士子都不知生了何事,外面如此嘈雜,這聽曲飲酒也沒心思了。忽然聽得一嗓子大吼“我韓世忠認得你,拳頭認不得你!”,恰似平地一聲雷,趙行德手中的銀杯,叮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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