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部族領(lǐng)面面相覷，少數(shù)人將頭低了下去，更多的，卻是用崇拜和眼光看著耶律大石?！斑@是契丹人未來的希望！”耶律鐵哥手中提著滴血的尖刀，喃喃念道。他旁邊耶律燕山則振臂高聲喊道：“打上京！殺昏君！”“打上京，殺昏君！”

南京留守府外的數(shù)萬契丹族人也高聲呼喊起來，“打上京，殺昏君！”“打上京，殺昏君！”過不多時(shí)，效忠于昏君的蕭達(dá)不也的級(jí)和尸體被掛了出來，不少契丹族人都沖上去戮尸泄憤。片刻之后，除了老元帥那顆雙目圓睜的級(jí)還高高掛在長(zhǎng)槍上，尸身竟被扯成血肉模糊，竟不剩多少了。

此時(shí)，耶律大石才在眾多契丹族頭人的簇?fù)硐聛淼侥暇┝羰馗?，他剛剛出現(xiàn)，外面的數(shù)萬族人就爆出潮水一般的歡呼聲，更有親兵將耶律大石擔(dān)任“八部大將軍”，準(zhǔn)備攻打上京，殺死昏君耶律延禧，還政于八部族人的消息傳了出來?！鞍瞬看髮④娙f歲！”“大石元帥萬歲！”“萬萬歲！”歡呼聲久久不息，直到耶律大石舉起雙手，才有散在各部族人中的年輕契丹貴族喝止。

“凡是我契丹人的好漢，準(zhǔn)備攻打上京，重振契丹！”耶律大石剛剛開口說而一句話，便被暴的歡呼聲打斷，良久之后，方才繼續(xù)道，“各部準(zhǔn)備馬匹糧草，兵器箭矢，每名勇士征三名漢兒轉(zhuǎn)運(yùn)輜重，倘若有不足的，徑自往漢兒坊市去取。除了留守衙門做了標(biāo)記的軍器匠戶不可動(dòng)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拿！不得放火，不得擄掠?jì)D女，違者斬！”他話音剛落，眾契丹族人再次暴出巨大的歡呼聲，不少心急的契丹人當(dāng)即催馬往南城而去，不多時(shí)，漢兒聚居的坊市便響起一片砸門和哭喊之聲。

“大將軍，這幫狼崽子，要他們不擄掠?jì)D女，只怕有些麻煩。”耶律燕山望著外圍的族人紛紛散去擄掠，皺著眉頭低聲道。

“你帶著我的親兵在城中巡視，絕不可縱容。”耶律大石望著南面，緩緩道，“狼的血絕不能和綿羊混在在一起。如果放任的話，百十年以后，世上便沒有真正的契丹人了。”他抽出腰間的彎刀，凌空虛劈一記，高呼道：“重振契丹！”周圍還未散去的契丹人，再次躁動(dòng)起來。

大門被擂得震天響，張葫蘆哆哆嗦嗦地打開門閂，砰的一聲，大門被一腳踹開了，三五個(gè)契丹人一把將他推在一邊，其中一個(gè)兇神惡煞地?fù)]著彎刀，大喝道：“金銀財(cái)帛都拿出來！”其他幾個(gè)則四處翻找其值錢的器物。大門外面，家家戶戶都傳出來喝罵哭泣之聲。張葫蘆不敢怠慢，忙將鋪?zhàn)永锏腻X柜打開，雙手捧上，諂笑道：“小本生意，就這么多了，大爺們笑納?！闭谶@時(shí)，身后突然傳來推搡聲，伴隨著盧氏的驚呼聲，小孩的大哭聲。

張葫蘆回頭一看，暗叫不好，只見一雙小兒女被推倒在地，哇哇大哭，那契丹人不耐哭鬧，正舉起彎刀作勢(shì)欲砍，張葫蘆忙高聲叫道：“老爺不可啊?！惫虻乖诘?，不住地朝那契丹人磕頭。那契丹人獰笑道：“要放過你這兩個(gè)崽子也可，叫這女人乖乖聽話。”張葫蘆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娘子盧氏，盧氏臉色亦是慘白。他沉默了片刻，嘴唇動(dòng)了一動(dòng)，走過去將兩個(gè)孩子攔在身后，不讓他們看著。盧氏兩行眼淚順著臉頰就淌了下來，雙手無力地將垂落下來，那契丹人哈哈大笑，一手把張葫蘆推在一邊，撲了上去。

耶律燕山帶著一隊(duì)南京留守府親兵沿著坊市街道巡行，一路經(jīng)過奉先坊、甘泉坊、仙露坊、敬客坊，到處都是洗掠商鋪的契丹族人。漢兒有的反抗的，便一刀了賬，耶律燕山也不管。來到法寶寺旁，見一所張葫蘆醬油鋪?zhàn)哟箝T洞開，隱隱傳來婦女尖叫聲，耶律燕山眉頭一皺，命親兵去巡查，當(dāng)即將那些契丹人和婦女都帶出來。

“青天大老爺?。　睆埡J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跪在耶律燕山的馬前不住地磕頭，盧氏臉色蒼白，一手掩著衣襟，雙膝跪在地上，和張葫蘆一起磕頭。旁邊契丹人頗為鄙夷地看著他們。

“大石元帥有令，契丹血脈不可與漢兒相混雜，將這婦人殺了?！币裳嗌嚼淅涞?，旁邊的騎兵當(dāng)即縱馬上前去，一刀揮下，盧氏來不及躲避，便香消玉殞。不光張葫蘆愣在當(dāng)?shù)兀B被帶出來那五個(gè)契丹部族人也愣了?！澳銈儙讉€(gè)違反軍令，各抽五馬鞭子。”親兵有上前去，這五名契丹人上身本來就沒穿著衣服，被按倒在路邊，噼噼啪啪抽了鞭子。耶律燕山冷冷看了那癱倒在地的張葫蘆一眼，輕輕縱馬而去。這般沒有血性的綿羊，連斬草除根的資格都不配。

契丹騎兵走遠(yuǎn)之后，屋內(nèi)的孩兒趴在母親尸體旁叫喚，張葫蘆這才回過神來，把盧氏的尸身收斂了，藏在鋪?zhàn)雍竺?，張葫蘆不由悲從中來，坐在地上大哭道：“娘子，我沒有用啊！”“娘子??！是我造孽啊！”他捶地痛哭失聲，回想起當(dāng)初為了娶到媳婦，起早貪黑地做傭工，新婚燕爾，掀開蓋頭的那一霎那的驚艷，回想起她有了身孕時(shí)動(dòng)人的嬌羞，回想起她含辛茹苦地拉扯兩個(gè)孩子，張葫蘆眼淚鼻涕不斷流下來，落在盧氏冰冷的尸身上面，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