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走后,李若雪才放下矜持,依偎在趙行德懷里,嬌聲道:“相公,我們給孩子種一棵什么樹好?”
“白楊樹吧,”趙行德輕輕撫弄著柔軟的絲,“不怕風沙,孩子也好養(yǎng)活?!?
李若雪想了想,低聲道:“妾身還是很喜歡銀杏呢。江南有佳木,修聳入天插,葉如欄邊跡,子剝杏中甲。”她出口成誦,趙行德自是無法抵擋,只得含笑道:“那便種銀杏吧。”
這時的風俗,孩子出世便會種上一棵樹,又喚作本命樹,此后悉心澆灌,百年之后,亦葬于樹下,許多家族的墓園,便是一片風景美麗的樹林,每棵樹上都刻著的姓名,仿佛生命永恒長留世間。
這一天正是耶律大石進入皇都臨潢的日子,野外萬物蕭索,漢人所居的南城也空空蕩蕩。起事響應他的耶律章奴為了收攬軍心,仿照幽州所為,縱兵將南城的人口財富劫掠一空。北城是契丹朝廷和貴族聚居之處,也關門閉戶,在耶律大石到來之前,耶律章奴會意地少數(shù)幾戶耶律延禧的死黨屠戮一空,男子斬盡殺絕,女子則分給部屬。整個北城彌漫著一股恐怖的氣氛。所有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待著耶律大石,契丹新皇者的到來。
“耶律章奴真不是個東西?!币设F哥沉聲道,“得罪他的好幾家都被族滅了?!睉?zhàn)馬似乎感覺到主人的心意,不安地打著響鼻。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耶律章奴卻仍然將他的數(shù)萬部屬駐扎在上京城內,也沒有親自到大石帳中來表示臣服。
耶律大石悠悠道:“他以為有兩百多個耶律氏貴族支持他,便有恃無恐了?!彼D了一頓,問道,“南京那邊,部族領搶奪了應該給我勇士的奴隸和財富,這些人都有哪些,可要弄清楚了。”他確實要重開契丹八部議事沒錯,不過那些部族的老朽所占據(jù)的位置,卻應該換上新鮮的血液了。
“沒問題。”耶律鐵哥笑道,“大家都摩拳擦掌,只等從上京回去,便拿這些老狗開刀?!?
說話間,騎兵通過空蕩蕩的街道,來到承天門前,只見大開城門中央,耶律章奴立在馬上,抱拳躬身道:“末將恭迎八部大將軍!”他手下的軍兵都高聲喊道:“恭迎八部大將軍!”
耶律大石身后眾將頓時滿面怒容,八部大將軍乃是耶律大石起兵時的稱呼。自從擊敗遼皇耶律延禧后,軍中早以“陛下”相稱。耶律章奴仍以舊時稱呼,眾將不由生疑:“這條老狗仍用舊稱,難道他是不服想造反嗎?”好幾個將領已經(jīng)將手按在了刀柄上。
耶律大石面上卻波瀾不驚,駐馬沉聲道:“副統(tǒng)制大人免禮?!?
耶律章奴直起身來,將中間道路讓開,耶律大石卻沒有立即入城,反而眼睛盯著耶律章奴,沉聲問道:“昏君的眷屬可都看管起來了?”他居高臨下,語氣中帶著無比的威嚴,與從前在上京時那個契丹狀元、溫文爾雅的大石林牙判若兩人。
耶律章奴在他目光注視下,只覺遍體生寒,不由自主地答道:“皇后和三位貴妃,六位皇子,六位公主,都已圈禁在天雄寺中?!毙闹幸延行┌蛋岛蠡?,不該聽信旁人讒,故作姿態(tài)企圖得到更大的封賞。
耶律大石冷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耶律章奴,策馬進入內城,數(shù)十名將領簇擁著他,數(shù)萬騎兵緊緊跟隨在后面,耶律章奴微微一愣,這才忙不迭地跟在后面,他盡力想要擠到內層的將領中去,卻再也沒有空隙。眾將都用冷漠的目光看著這個一天前還在上京翻云覆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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