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炮聲,宣告了戰(zhàn)斗的開始。遼軍和金軍炮壘上不斷騰起黑煙,天上的陰霾顯得更濃?;鹋诘耐σ呀?jīng)十分明顯,不管是遼軍還是金軍,騎軍還是步軍,都小心翼翼地在敵軍重炮的有效射程之外列陣。
趙行德站在炮壘上,俯視著伴隨炮組前進的步兵?;疸|槍手們正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銃管,因為擔心弄壞了紙包彈藥,條令禁止在戰(zhàn)場上神經(jīng)質(zhì)一樣地檢查彈藥。就在炮壘的后面,數(shù)千金兵和漢軍坐在在地上等待出的軍令,有些人好奇地仰頭看著火銃槍手在口令下一遍又一遍重復舉銃、裝填等流程。在戰(zhàn)前,這些火銃槍手都經(jīng)過了十次以上的實彈射擊。但是在壓力巨大而混亂不堪地戰(zhàn)場上,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復雜的動作。唯一的辦法就是重復,不斷地的重復。
“轟——”的一聲炮響,圓鐵彈丸呼嘯著破空而去,劃過一道弧線,緩緩地飛過了大約兩里的距離,最終重重地砸在離遼軍炮壘還有數(shù)十步的空地上。炮彈沒有命中,正面炮壘周圍的遼軍都大聲歡呼起來,許多契丹騎兵一邊大叫,一邊瘋狂揮舞著馬刀。
“還是太遠了?!蓖平苊鎺Ю⑸?。炮彈雖然能打到遼軍的炮壘附近,但已經(jīng)出了重炮的有效射程,射擊的準度急劇下降。
趙行德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童云杰不必自責,他側(cè)頭問道:“準備好了么?”
“隨時可以進攻?!眲⒅緢猿谅暤馈?
在中央炮壘旁邊,十四門三寸炮的炮組正在做著最后的準備。他們將跟在金國騎兵后面前進到距離遼軍正面炮壘三百步的地方,對遼軍正面炮壘進行壓制。預定的陣位正好在遼軍中小型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而遼軍僅憑正面炮壘的十幾門重炮,很難打到這么小的目標。三寸炮陣地恰好在中央炮壘的有效射程內(nèi),布置在中央炮壘上的重炮可以轟擊試圖從側(cè)后方迂回的契丹騎兵。
“讓我到前面去吧。”童云杰看著自己的右腿。經(jīng)過許多艱辛訓練,他做到了能夠跟隨炮車徒步前進,在三寸炮和四寸炮瞄準和校對方面,他是漢軍火炮營最強的炮長。
“我要一個靠得住的人守住后方?!?
趙行德取出千里鏡,朝著遠處望去。千里鏡的視野全都是倒像,不過趙行德早已經(jīng)習慣了。對面的炮壘構(gòu)筑得很精心,時而射一兩炮彈,伴隨著轟鳴閃光,黑煙騰空而,那是敵軍火炮在試射。透過煙霧,可以看到一面高高立起的日月旗,這代表著代表遼國皇帝就在正面炮壘的后方,但趙行德的視線恰好被炮壘擋住了,只能看見不斷有傳令的騎兵在營寨內(nèi)外跑來跑去。千里鏡的視野掠過遼軍的大營,看見有些軍官在沖著士兵大聲喊叫。因為距離太遠,遼兵的面目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但隱約能感受到有人害怕,有人亢奮,有人麻木。
金軍和遼軍大陣中間,除了幾株孤零零的小樹,所有的樹木都早已被砍倒了,野草和灌木倒是非常茂盛,這一片空曠的原野布滿了兩軍的偵騎,一小隊又一小隊的騎兵,相互驅(qū)趕,追逐,戰(zhàn)斗短促而又激烈。
趙行德將千里鏡轉(zhuǎn)到己方這邊,金軍大小寨子一座連著一座,從炮壘伸展向南北兩翼和后方,木柵欄和矮墻將營寨和炮壘緊密的聯(lián)結(jié)起來,顯得十分結(jié)實堅固。在營寨中,大隊的金國騎兵正在整隊,更多的則坐在地上,女真人的表情顯得比契丹人平靜一些。
皇帝寨就在炮壘的后方,一群金國將領(lǐng)簇擁著完顏阿骨打,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仿佛一座雕像。趙行德看見完顏辭不失從后面走上前來,躬身稟報了幾句。完顏阿骨打點了點頭,眾將臉現(xiàn)興奮之色,數(shù)名傳令兵飛奔而出。女真騎兵紛紛上馬,大隊的拐子馬從跑類兩側(cè)涌上前陣。
“要開始了進攻么?”趙行德暗暗道,正待收起千里鏡,韓凝霜出現(xiàn)在視野里。她率領(lǐng)兩千漢軍騎兵駐扎在中央炮壘的后方,負責保護前進炮組和炮壘。因為千里鏡剛剛由遠及近,她幾乎占據(jù)了大半個視野,表情十分清晰。韓凝霜原本低頭思索著什么,她似有察覺,柳眉微豎,俏臉生寒,抬起頭來,朝這邊瞪了一眼。趙行德心中緊張,暗道不好。正在這時,韓凝霜忽然展顏一笑,又做了個保重的手勢。
炮壘后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持旗的傳令兵用漢語大聲喊道:“火炮營,進攻!進攻!”
“火銃營起立!”
“準備進攻!”
“列隊,列隊!”
剎那間,中央炮壘附近響起各種口令,仿佛一鍋沸騰的水。炮手們喊著號子,齊心協(xié)力推動火炮。從中央炮壘到前面的陣地,中間這一段的可以用馭馬拉炮車,但是,在離開和進入炮位的時候,這些沉重的大家伙只能靠人力來推動。為了激勵士氣,就連劉志堅也挽起袖子和炮手們一起干活。伴隨著炮組前進的有一營火銃槍手,兩千漢軍長矛手,兩千女真弓手和下馬步戰(zhàn)的五百鐵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