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寫了三行字,便有親兵稟報:“蘇同甫先生求見趙將軍?!?
“蘇同甫?”韓凝霜微微皺眉,“就是那個自號‘三得道人’的怪人?”
她的語氣帶上了些不滿的意味。這個自詡“人生三得”,逍遙自在的老怪物,怎么沒死在刑部天牢中。這種名士雖然與世無爭,但無一不是漩渦中的人物。好死不死,偏偏這時候來打擾,不知又會帶來什么樣的麻煩。不知不覺間,韓凝霜已經(jīng)有些不喜歡麻煩,甚至有些暗暗希望,在這樣一個蠻荒而充滿希望的島嶼上,一直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蘇同甫去年為一樁私酒的案子下了天牢,鄧守一請陳少陽特赦,將他保了下來,可惜,出仕卻是無望了。無論如何,此人是一方大名士,尤長于經(jīng)濟(jì)理財(cái)之道,這次突然前來拜訪,恐怕有些事情?!壁w行德放下毛筆解釋道,韓凝霜撇了撇嘴,心中卻有些甜意。
“既然是這樣,”她幫趙行德戴正方巾,又看了看,微笑道:“請夫君快去快回。”
目送他的身影離去,韓凝霜吩咐親兵道:“去請羅大夫過來?!?
沒多時,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郎中便到了。羅慶柏是漢軍中的老人,忠心無可挑剔。老郎中須蒼然,進(jìn)來先放下藥箱,稽行禮后問道:“大小姐傳老朽過來,可是身子有些不適?”
“最近是有些不適,”韓凝霜含糊道,將皓腕放在花梨木桌上,“請羅老為凝霜把一把脈,看看應(yīng)該開個什么方子調(diào)理一下?!彼恼Z氣平靜,臉頰卻是燙。算起日子,月事早幾天就該來了。難道是......她神色有些復(fù)雜,眼中浮現(xiàn)一抹惶恐,又有些期盼地看著老郎中。
“遵命?!绷_慶柏垂下頭,將三根手指搭在欺霜賽雪的皓腕之上。
所謂“望、聞、問、切”四者,韓凝霜是年輕女子,又威嚴(yán)自重,“望”和“聞”她都不太方便,問又只得到含糊的回答,郎中要確診病灶,就只能靠切脈了。羅慶柏絲毫不敢大意,三指如弓,先指腹總按取脈,片刻后,只覺脈象如滑珠滾動,他心下微微一驚,不敢抬頭,微提中指和無名指,感受寸脈,又提起食指放下中指,感受關(guān)脈,然后再度放下三指,羅慶柏暗暗心驚,他又抬頭看了看,面色泛紅如桃花,更與心中猜測情形有**分相像。
“羅老,有什么不妥嗎?”
“這個,”羅慶柏斟酌詞句問道,“大小姐最近可是身困乏力,或是惡心嘔吐癥狀?”
這么一問,韓凝霜遲疑了一瞬,咬著嘴唇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嗯”了一聲。
元帥座船上的漢軍部屬,要么是韓氏幾代家將,要么是她的親信心腹。韓凝霜招了趙行德為婿,眾人也只是心知肚明,姑娘家的心思,誰都不會當(dāng)面說出。遇到這件事,韓凝霜的心情也和普通女子大同小異。好像一件最隱秘的事情突然公諸于眾,讓她歡喜中又羞不可抑。
“恭喜大小姐,”羅閑十坐實(shí)了判斷,微笑道:“這是喜脈。老朽這就開一副安胎養(yǎng)身的方子,有些藥物船上沒有,大小姐差人到岸上去取就好了?!边@樣的癥狀、神態(tài),一生行醫(yī)的羅慶柏不知見過多少。他一邊叮囑著大小禁忌,一邊從藥箱中取出筆墨紙硯。
韓凝霜怔怔地看著郎中筆走龍蛇,方子開好了,她的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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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德從漢軍座船回到水師大營后,便派旗牌官請?zhí)K同甫過來相見。蘇同甫雖然頗有名聲,但儒林中褒貶不一,與黃舟山、6浮休這樣的泰山北斗還有差距。趙行德貴為武昌侯、左衛(wèi)上將軍兼領(lǐng)水師都督,又是皇親國戚,接見名士已是不錯了,若親自到大帳門口迎接,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反而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