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堅被廢黜的時候,陳憲還只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而陳慶被奪爵時,他也只是牙牙學語的懵懂孩童而已。陳堅、陳慶父子受到五府的懲處,謫居在甘州之后,二人幡然悔悟,在陳憲面前,祖父和父親從未流露對五府的不滿。按照夏國人的觀念,陳堅父子已經伏罪,先人之錯也與陳憲這后人無關。因此,陳憲進學考文士,在柱國府謀職司,都與常人無異。
無論在護國府還是別的地方,旁人都只知道陳憲是個落魄皇親,只有極少的人知道他就是廢帝之后。當初作媒人也是如此以為,才有意撮合陳憲與朱靈烏的婚事。可二人交往一段時間后,朱老爺從別處得知了陳憲的身份,大驚失色,當即不再允許朱靈烏與陳憲來往。他也知道女兒個性倔強,若是強行反對,說不定她反而不聽,于是只暗暗叮囑,凡是陳憲來找朱靈烏一律婉拒,他有任何的書信傳遞,朱靈烏身邊的婢仆也只能拿給朱老爺。若是私下傳遞的話,輕則趕出府去,重則將賣主行徑通告商會,讓犯錯者在關東關西都找不到事做。
“原來,是這樣啊?!敝祆`烏臉色蒼白,喃喃道,“我還以為”
她臉帶悲哀的的神情,李若雪輕嘆了口氣,伸手握住朱靈烏的手掌,感覺手心冰冷。
”帝國的黎明”不管朱靈烏作何感想,陳憲卻沒這么多傷懷,他跟李導等人虛以逶迤,邊走邊聊。
眾人順著溪水一直繞著環(huán)溪園走過一圈,又回到多景樓。崔謙之還在樓上說話,陳憲與長吏同來,自不能單獨先行離去。而李導笑道不yu上去打圈作揖,便在多景樓下與陳憲作別。故友重逢,到比從前更加親熱,約好了過幾日后一起去登嵩山,二人方才別過。李導等人出了環(huán)溪園,眾家公子一路騎馬順著長街換換而行,中途不間斷有人告辭而去,最后只剩下韓國公府這兄弟二人。各色人等行色匆匆,他二人并轡而行。
“十二弟,”李導問道,“你覺得陳憲這個人如何?”
“似乎太聰明了些啊。”李甲擔心道,“這小子有點滑頭,會不會過河拆橋?”
李導面色平靜,仿佛在問極尋常之事。李甲卻小心地往左右看了看。行人都離得遠遠地,不虞隔墻有耳。大街上,確實是個商量秘事的好地方?!奥斆髅??”李導冷笑道,“世上聰明的人多了。一個廢帝之后,根基全無,他能翻出什么浪來?”他看李甲緊張的神色,不禁皺了皺眉,這族弟不堪大用。李甲畢竟是族里的心腹,與自己算得上榮辱與共,否則,他就算手底下乏人可用,也看不上這種人。
“兄長說的是?!崩罴子樣樞Φ溃叭羰谴笫鲁删?,倒是便宜他了?!?
“便宜么?”李導冷笑道,“大人物自己都不肯坐這位子,””反而推讓來去。我便知道,這位子便是個火坑,坐上去都沒什么意思,跌下來可就粉身碎骨了。再說了,這只是備而不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語意有些模糊,李甲尚未領悟出真意,李導又道,“管他呢,”我們只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罷了?!彼p夾馬腹,馬兒得得輕跑起來,李甲忙催馬跟了上去
多景樓頭,宴飲作詩暫告了一個段落,眾位大人先生唱酬之余,亦不忘指點一下晚輩。
“法宗,”崔謙之笑著問陳憲道:“在洛陽待了多日,覺得此間人情風物如何?”
“稟大人,”陳憲恢復了憊賴神氣,“我的骨頭都快生銹了,您何時啟程回敦煌?。俊?
“人生處處皆學問!”崔謙之不以為忤,反而笑道,“法宗你當思上進!”
“大人說的是。”陳憲拱手道,臉上殊無痛改前非之意。崔謙之只搖了搖頭,沒有責備于他。他兩人在上京經歷過極多的危難折辱,可謂患難與共,同生共死,情分遠遠過了普通的上官與屬吏,說話也隨便得很。陳憲的身份,崔謙之清楚得很,也不以為意。雖然五府未必會在意這個小小的廢帝之孫,但陳憲若沒有拿得出眾的功業(yè),上面的人也是很難想到栽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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