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興脫下鐵盔,一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幕。有戰(zhàn)斗,就有犧牲。
“清風(fēng)寨的人真是瘋了。”賈山貓將嘴里嚼著草根吐出來,望著遠處正在大肆招徠強壯的流民入伙的清風(fēng)寨響馬,“就算走得脫,他們哪兒來那么多糧草養(yǎng)這些人。難不成郭大彪真以為聚集了幾萬烏合之眾,朝廷就能賞他一個大官做?”
“當(dāng)官倒未必?!眲②S搖頭道,“姓郭的恐怕是想使這些人干活?!?
他撇了撇嘴,契丹人在河北圈地建田莊開工坊,大量地使用奴隸種地做工,雖然殘暴不仁,但聚斂財富卻是奇多,奴隸在皮鞭之下呻吟,點點滴滴血汗都變成了糧食、絲綢、瓷器。
河北義軍當(dāng)中也有些頭目羨慕這種財?shù)姆椒?,收攏大批流民,名為抗遼,實則役使他們干活斂財。義軍中一些人在盼望朝廷像趙行德在河南做的一樣,將土地劃成小塊分給流民耕種。白馬寨眾人相信后面這種可能性還大一些。而另外一些人盛傳將來把契丹人趕跑之后,朝廷論功行商,這些義軍的領(lǐng)都要分田莊和工坊,現(xiàn)在契丹人已經(jīng)覺得勞力奇缺了,所以未雨綢繆多囤積一點人總是好的。郭大彪就抱著這種想法,將來養(yǎng)不活了的話就干脆就拋棄掉。如果不是楊再興主持場面,他根本不會爭求這些奴隸的意見,而是會直接將他們趕回寨子里去。
“因為主持北伐大計的是岳大帥,會遂了這幫雜碎心意。河南分地的辦法最好了?!辟Z山貓看著郭大彪滿臉得意的樣子,吐了口唾沫,對身邊的劉赟道,“等打完這場仗,咱們要分了一塊地,老婆孩子熱炕頭,幾十畝地一頭牛,過個安生日子就好了,這官身不要也罷?!?
“你想得到挺美。”劉赟皺著眉道,“我看這些雜碎就不順眼?!?
“沒辦法啊,”郭大彪搖頭道,“現(xiàn)在還指望著他們一起跟契丹人干仗呢。”
“哼?!眲②S一提馬韁,沖著不遠處的流民吼道,“快逃命,契丹人就要來了!”
不過,再怎么說,跟著郭大彪這種人走,畢竟也是一條生路,所以,楊再興和白馬寨眾人都沒有阻止,只是催促其他人行動要快點,此地距離河間城不過百余里,不知什么時候遼軍就會趕來。白馬寨本身是太行山一帶最強的悍匪,先挑了幾輛大車,隨意找了幾個會趕車的車夫,其它幾支義軍人馬搶掠契丹車隊就有些混亂了,要不是楊再興在鎮(zhèn)著只怕就要火拼起來。只要這些人不自相殘殺,楊再興也懶得理會他們。不過,在契丹騎兵的威脅下,所有義軍領(lǐng)都不敢耽擱時間,很快他們就將契丹的大車搶掠一空,連死者的衣服都全部扒了下來,然后就在最短時間內(nèi)從各個方向撤走了。
大約一個多時辰后,河間的遼軍騎兵才趕到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
“這些該死的蠻子!”一個遼**官騎馬巡視了一圈回來,一邊罵一邊稟報,“蠻子都逃走了,看痕跡,他們除了步軍,還有許多騎兵,只有白馬寨的強人才有這么多騎兵。”
蕭塔赤面無表情地聽著稟報,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他身為駙馬,河間府統(tǒng)兵大將,本來不必親自出來這一趟。但這幾天他心中煩悶,想要上戰(zhàn)場廝殺一番,聽到有盜賊出沒,這就親自帶了一千騎趕來,卻不見一個盜賊的蹤跡,不免大失所望。至于這里數(shù)百的契丹人尸體,蕭塔赤其實并不太放在心上。草原部落復(fù)仇殺死對方族人的事情太多了,對他來說幾乎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跟隨蕭塔赤的遼軍軍官都不是良善之輩,之所以這么一幅憤憤的樣子,完全是做給“上面”看的,免得被北院的人落一個保護契丹族人不力的罪名。其實對他們來說,不同部族之間情分極淺,這些死掉的契丹人和宋人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有一部分契丹大將們努力把各個部族塑造成一個整體。北院樞密使耶律鐵哥隱然是這些契丹將領(lǐng)的領(lǐng)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也是蕭塔赤最大一個對手。
在遼國這幾年,蕭塔赤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蔑爾勃少年,他知道誰是自己的對手,誰是自己的朋友。耶律鐵哥給了西京道蔑爾勃部落大量的好處,又將蕭塔赤所部這一萬蔑爾勃騎軍調(diào)到河間城前線。蕭塔赤沒有和耶律鐵哥對著干,而是老老師實地遵命行事,得到了耶律大石的贊許,讓他做了河間大營都統(tǒng),將奚人和宋國降兵組成的三萬河間守軍也撥到他的麾下。
蕭塔赤本是個胸?zé)o城府之人,之所以能做到這樣,完全是因為他身邊一個叫范天成的謀士。他告訴蕭塔赤什么時候可以張狂,什么時候只能忍讓,積蓄實力等待時機。這個范天成是他的父親,伯升豁·蔑爾勃給他送來的謀士。剛開始時,蕭塔赤對伯升豁·蔑爾勃和范天成都抱著極深的成見。但是,范天成卻告訴蕭塔赤一件事,伯升豁·蔑爾勃雖然好色,但是,最近幾年他妻妾所生下來的子女,伯升豁·蔑爾勃只留下女兒養(yǎng)在王庭,將三個幼兒全部都送給部將做了養(yǎng)子,并沒有給任何一個塔赤的弟弟以蔑爾勃王子的身份。他不僅僅是契丹人的駙馬而已。在伯升豁身后,蔑爾勃人只會有一個大汗,塔赤·蔑爾勃大汗。這也是他的祖父海都汗的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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