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颯莞爾。
沒錯,是這樣,現(xiàn)在的日子,其實是最好的:感情正熾,軀體未衰。
“但如果沒了結(jié)的話,或許還會有希望。就像我們之前雖然一次次涉險,但每一次確實是比上一次了解得更多、探知得更多。如果再多一次和漂移地窟對抗的機會,會不會能找到治愈你的法子呢?”
他想了想,似乎又覺得自己太貪心了:“用不著治愈,能幫你多撐幾年也行,人就是這樣,得了一就想二,我之前想著,能和你在一起,就特別滿足了??墒窃谝黄鹬?,又想要長久一點、再長久一點?!?
易颯站定了不動,低頭看燈光下兩人偎依在一處的長長斜影,聊這種傷感的話題,跟蚊子被蛛絲網(wǎng)住了似的,越掙扎越絕望,不如趁早飛離……
她忽然瞪大眼睛看身后:“哎呀,叔叔阿姨不見了!”
宗杭嚇了一跳:“啊,我爸媽呢?”
邊說邊張皇回頭,恰看到童虹和宗必勝踱著步過來。
兩人把這對答聽個正著,但腳下不停,繼續(xù)往前走,擦肩而過時,童虹忽然幽幽嘆了口氣,說:“養(yǎng)個兒子有什么用,還不如颯颯關心我們?!?
宗必勝說:“可不是嗎,當初還不如養(yǎng)塊肉,還能炒碟菜?!?
……
***
三江源,夜。
丹增開著摩托車興沖沖往前趕,車燈在夜色里劈開一道韌直的光亮,而車后座上,搭半爿沉重的羊身。
他是游牧民,前些日子認識了一群搞地質(zhì)的漢族朋友,那些人挺熱情友好的,招待他喝酒,還送了他好多袋裝零食,讓他帶給家里的小孩兒們。
來而不往非禮也,丹增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想拿對等的禮還,卻一直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可巧今兒殺羊,他特地留了半爿好的、肥的,想送給漢族朋友們做手抓羊肉吃——心里一高興,連等到明天都等不了,趕著黑就來了。
他知道他們駐扎在哪兒,也知道這群人都是夜貓子,絕沒這么早睡。
不多時,營地就遙遙在望了,六七頂大帳小帳都亮著燈,帳邊停了幾輛越野車。
丹增剎住車,一個拎提挺身,把沉重的羊身甩搭上肩,大叫:“哦呀,扎西德勒?!?
一般他這么一叫,他們就知道了,還會學著他的語氣也叫著“扎西德勒”迎出來,而且,丹增特意扛著羊身,也是想讓朋友們夸他有力氣、厲害——以前,他在他們面前搬抬重物時,他們也這么感嘆過。
沒有回音。
丹增愣了一下,側(cè)耳聽了聽,把羊身擱下。
怪了,怎么好像沒聲音呢,不應該啊,往常晚上來,這兒可熱鬧了,他還湊著那個叫丁誠的小伙子的手機看過一部外國電影。
外出勘探去了?不是說帳篷是跟著人走的嗎?
遭了狼了?呸,更不可能,他們的裝備帶得可充足了,聽說連什么噴火-槍、電擊棒都有,而且這附近,根本也沒有狼。
丹增咽了口唾沫,拔出腰間的藏刀,小心地往里頭走,一邊走一邊喊著他勉強能記得的幾個人的名字——
“丁誠?”
“姜一通?”
“丁唐?”
……
還是沒回音,丹增頭皮有點發(fā)麻,正拐過一頂帳篷,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
蹲著的人。
他嚇得一顆心狂跳,猛然抬刀,下一秒又反應過來,忙不迭放下。
終于見著人了。
丹增的漢話說得磕磕巴巴:“我找……朋友,送羊肉……”
他下意識往肩上指,忽然想起羊肉扔在摩托車邊,又趕緊往后指:“扔在那里,手抓羊肉,好吃……”
他沒再往下說。
奇怪,他來這么多趟了,這個漢人,從未見過。
這是個中年男人,約莫四五十歲,貌不驚人,手正從地上鋪著的紙箱殼上挪開——看來他剛剛,是拿這紙箱殼鋪蓋什么東西,但是地上平平展展的,也沒什么東西要蓋啊。
丹增說:“你是誰???”
那人笑了笑:“我跟丁誠他們是一個隊里的,今天才到。”
這樣啊,丹增松了口氣,又四下看了看:“那……他們呢?”
“臨時有任務,都趕過去了,留我在這看著,你過來送羊肉嗎?可以交給我,他們要是有誰回來,我跟他們說?!?
丹增趕緊點頭:“好,好,我叫丹增,他們認識我的,你一說他們就知道了,你是……”
那人說:“我叫丁……”
說到這頓了一頓,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在那一瞬間,有點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過了會,他面色恢復如常,唇邊現(xiàn)出一抹篤定的笑意。
“我叫丁盤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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