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世將他抱到篝火邊上,順手撩開遮面的黑幕,這一下,反將他嚇了一跳。在跳動火焰的映照下,迎入眼簾的不是如先猜想那般是個糙漢臉,與之相反,居然是一張少女秀氣清麗的鵝蛋臉。
借著火光,趙當世瞪圓了雙眼傻傻看著這張出人意料的面龐,一時間,竟不知下一步要干些什么:“這,這……”
好容易緩過神來,疑問潮涌而來:“這少女是什么來路,為何追蹤我?”
這少女看上去年齡不大,頂多十五六。趙當世注意到,她的皮膚很光滑,在當今時節(jié),這可是個不容忽視的特征:此女家中非官即富。不提那些滿臉痘斑、膚如樹皮的普通民女,就是那日在闖營讓大家為之驚艷的邢夫人,臉上也免不得有些風霜痕跡。成長至今,在他的印象中,此女的皮膚只怕僅有久居深閨、極重保養(yǎng)的馬張氏可媲美。
趙當世想到這里,又忍不住瞧了瞧那張臉,只覺雖不比馬張氏成熟嫵媚、風情萬種,也自有一番俏皮可愛的朝氣。尤其是現(xiàn)在她眉頭微蹙的表情,更是惹人莞爾。
同時思及周文赫倘若得知一路心神不寧、如臨大敵到頭來只是防備這小姑娘,不知該有怎樣的表情,趙當世便忍俊不禁。
也不知是掀開了黑幕照到了光還是被飄來的烤肉香味所吸引,那少女先是緊緊皺了皺眉,而后舒展,緊接著嘴角啜嚅片刻,眼瞼也慢慢打開。
卜一見到近在咫尺的趙當世,那少女驚呼一聲,下意識掙扎起來意欲繼續(xù)逃跑。只是滾落山坡時,腰間有地方被荊蔓鉤破,這時用力過猛,傷口被扯開,刺痛入髓,又不禁坐倒在地。
“你有傷在身,切勿亂動。”趙當世也不管她對自己有多抗拒,仗著力大,一把將她穩(wěn)穩(wěn)按住。
那少女扭了兩下,自覺扳不過趙當世,也安分了下來,眼中帶著些恐懼:“你待怎樣?”
趙當世置之不理,反問:“老實交代,你叫什么、從哪兒來?”
“不公平!”那少女小嘴一扁,“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卻問我兩個!”
趙當世見她忽而就轉(zhuǎn)懼為鬧,啞然失笑,哄道:“好,是我不對。我只問你名字便是?!?
“我若不答呢?”如果不是在戰(zhàn)場上面對敵人,趙當世對人一向很和善,或許是因為感覺到他態(tài)度溫藹,那少女膽氣稍壯。
“這小妮子不怕生,還有些刁蠻?!壁w當世暗想,嘴上道:“這里蠻荒深谷、四野無人,只有咱倆相依為命。既然是共患難的伙伴,互通姓名不算過分吧?”
那少女撇撇嘴,嗔道:“誰要和你相依為命。若非你一意追趕我,我也不會摔下……哎呦,疼……”
“哪里疼?”見對方表情痛苦,趙當世反射性地關懷道,并將頭伸了過去,“我對外傷有些心得,可以幫你?!?
話音未落,便覺額頭被點開,抬首看去,那少女竟有些羞赧,伴著忽明忽暗的焰火,一張小臉竟是說不出的清秀。
“不,不必。小傷而已,我自己帶了藥,會敷?!彼妻o著,從懷中抽出一包藥囊,拿手中在的趙當世眼前晃了晃。
趙當世見狀點了點頭,旋即嘆口氣道:“唉,是我不對,害你受苦??稍捳f回來,若非你鬼鬼祟祟在前,我又怎會將你逼下陡坡?!蓖A送?,面容一肅,“為何跟蹤我?”
那少女臉色登時大紅,有些氣急道:“我哪有跟蹤你。只是恰好順路罷了。你這一伙兇神惡煞的又不似好人,我怕給瞧見,當然要隱蔽!”初始她還有些慌亂,說到后來,自覺越說越有理,最后已是理直氣壯。
趙當世也懶得戳穿她的謊,打個哈哈敷衍過去,將手往腦后一枕,靠在穴壁上問道:“你餓嗎?”
“餓……”那少女到底未脫小孩心性,本還想硬氣幾分說不,但著實拗不過暗自咕咕直叫的肚腹,只好可憐兮兮地看著趙當世。
趙當世當沒瞧見,瞇著眼朝篝火上已被烤得油水四溢的野雉肉,自自語:“好香的肉。”
趙當世烘烤技藝高超,那野雉肉已熟了七八分,四溢的肉香充斥著整個洞穴,聞之生津,那少女被追了一下午,枵腹難忍,著實無法抵擋這誘惑。
趙當世嘿嘿一笑,不等那少女反應,一把將野雉肉從架上抄下,在那少女面前搖了搖又嗅了嗅,滿臉享受。又覷到那少女希冀滿懷的模樣,說道:“看你小小年紀受傷挨餓,我心里也過意不去。不如你把名字告訴我,咱倆交個朋友,”
那少女涉世未深,經(jīng)受不住趙當世一系列的威逼利誘,稍作沉吟,抿嘴道:“好吧,你說話算數(shù)?”
“大丈夫一九鼎!”
那少女靈眸閃動,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覃施路?!?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