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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廣文祿被人從尸堆中拖起來時,他感到嘴里咸咸的都是腥味。勉強睜開眼,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滿頭早已給肆意流淌的血水完全浸濕了。
抬頭已是天明,第一個躍入眼簾的,卻是羅威那粗獷的面龐。
“羅、羅大哥......”廣文祿扶著腦袋,晃晃悠悠走了兩步才算站定,“我,我這是在哪兒?”
“昨日你在哪里躺下的,現(xiàn)在就在哪里?!绷_威淡淡說道。
廣文祿這時才看清,比起渾身血污的自己,羅威的光景不錯。不但臉上沒有半點污垢,一身夾襖更襯托起整個人很是精神。
“羅大哥,你這是......”即便昏沉了一宿,廣文祿還是能清楚記著當時與羅威照面時,他的形容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那時同樣是衣衫襤褸,怎么一晃眼,他就像變了個人。
羅威瞧出他的疑惑,嘆口氣道:“你沒死真算命大,來,先用這布抹抹臉,吃點東西,咱們慢慢說。”
廣文祿茫然無措,只能點點頭。擦干了臉,除掉了凝結在眼簾的血塊水漬后,他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一樣的荒林,一樣堅硬而又冰冷的大地,不一樣的是那堆積如山的尸首。縱橫流淌的血溪已經(jīng)凝結成一灘灘一條條的深紅血漬,殘肢斷臂橫七豎八,擺滿了目光所能及的每一寸土地,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給它們絆到。尸體與血漬構成一幅詭異的畫面,與明媚的陽光以及湛藍的天空格格不入。
羅威領路在前,一邊走著,一邊與他說話。通過交談,廣文祿了解到,昨日,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三千余名俘虜都給趙營驅(qū)逐著做了攻擊官軍的“先鋒”?!跋蠕h”說得好聽,但聽羅威冷嘲熱諷的語調(diào),也猜得出起到的作用基本與炮灰無二。手無寸鐵的“先鋒”,面對全副武裝的官軍,自沒有什么好下場。據(jù)羅威透露,三千余俘虜,最后活下來的,不足三百人。這涉及軍中機密,具體人數(shù)難以得知,他也是無意間聽來的情報,但和自己的估算也在伯仲之間,所以較為可信。而廣文祿和他,都很幸運,是這三百人中的一員。
“那這三百人......”廣文祿猶豫著說道。
“昨日血戰(zhàn),官軍大敗。知道不,那個張奏凱,就是追著袁韜屁股打的張奏凱,都給割了腦袋?!绷_威說完,不自覺發(fā)出嘖嘖稱奇的聲音。
廣文祿對張奏凱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一直號稱袁韜軍的瘟神,袁韜軍會從巴州轉移到營山,全拜他所賜。如此厲害的一個人,居然死了?
羅威搖著頭說道:“還是趙營厲害,張奏凱不僅本人被殺,手下那二千兵,也七零八落??哨w營的損失,微乎其微?!?
廣文祿聞,跟著驚嘆了幾聲。他也知道趙營厲害,所以能擊滅袁韜,但未曾想?yún)柡Φ竭@份上。想當初袁韜軍全軍上下日思夜想的最大目標就是擊敗張奏凱,奪回巴州舊巢,如此“宏愿”,卻在一夜之間,給趙營輕輕松松達成了。
“負責此間戰(zhàn)事的覃千總覺得咱們作戰(zhàn)有功,放三千人中只要沒死的,都不再是俘虜,改換趙營門庭。咱家命硬,沒死了,被任命為個隊長,帶著三百人在此負責收拾戰(zhàn)場。”羅威說話時,半是慶幸,半是自豪,“咱倆投緣,等你拾掇完自己,咱家去向上面申報,也給你個小隊長當當?!?
“多、多謝羅大哥抬舉!”廣文祿其實直到現(xiàn)在還是暈頭轉向,他對于局勢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但對接下來怎么做完全沒有概念,也對什么覃千總之類的人事關系兩眼一抹黑。心中想著的,只是先依靠羅威站穩(wěn)了腳跟,所以羅威叫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走了不久,來到一棵樹下,廣文祿看到樹下有個人低著頭坐那里打盹兒。
“老萬,給套衣服?!绷_威大跨步走過去叫了一聲,似乎與那正在打盹兒的漢子很熟絡。
那漢子被吵醒,有些不快,瞅了一眼廣文祿,隨機低下頭去,略帶些嘲諷說道:“又撈出來一個?!闭f著,向后摸了摸,抽出一件夾襖丟給廣文祿,“就剩這一件了,有兩個破洞,將就將就。另外褲子沒了,兄弟若是難受得緊,就去那邊死人堆里找找,總有幾條品相好的?!?
羅威這時拍拍手介紹道:“這是萬勇兄弟,和我是老相識,現(xiàn)在也做個隊長。這兄弟叫,叫......”當介紹起廣文祿,羅威卻突然卡殼,神情間有些尷尬。
廣文祿趕緊自我介紹道:“小弟廣文祿,廣是......”
他這一說,羅威登時便記了起來,同是又怕廣文祿把他名字來歷啰啰嗦嗦又說一大堆,趕緊打斷:“對,廣文祿,平時就叫他......”說到這里,又向廣文祿投去求助的目光。
廣文祿接著道:“就叫我祿子便是。”
那叫萬勇的漢子顯然對廣文祿的興趣不大,聽他自報家門后也只是微微點了個頭后即板著臉道:“上頭發(fā)話了,今日黃昏前,所有尸體務必清理好,不然拿辦負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