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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佳節(jié),趙當世接到一封密信,信是由黑邦俊親手呈遞的。自那日聽了趙當世的一席話,他便心一橫改換門庭投順了趙營,目前在龐勁明手下做事,負責利用昔日身份,暗中滲透西營攫取情報。西營中,有他一名密友充當暗樁,與他互通消息。至于那暗樁具體身份是誰,在黑邦俊的懇求下,趙當世與龐勁明便不追問,口頭或信件中只以“王將軍”代稱。
信是那王將軍寫的,心中明,五月初四,張獻忠就已經(jīng)派馬元利圍下了谷城縣縣衙署,知縣阮之鈿死在亂兵中,同時強行收繳府庫金銀、開獄放人。如此可見,西營之叛終于還是發(fā)生了。
初六,西營焚谷城各衙署、拆毀城墻的消息迅速在楚北蔓延開來,趙當世親領無儔營與飛捷左營提前駐扎在雙溝口,隔著泌水靜觀形勢。等了一日,除了絡繹不斷的難民從泌水西岸渡過來,別無異狀。又過一日,陳洪范的人卻到了。
那人看見趙當世,納頭便拜,哭道:“張獻忠狼子野心、罔顧國法、兇殘萬狀,我軍中馬大人與徐大人都給他擄去了,生死未卜!”細問之下,才知張獻忠起事后,原先陳洪范派去西營中長期安撫的人都被一勺燴了,馬廷實、徐啟祚都是陳洪范的心腹干將,兩人既陷,陳洪范如失兩臂。
“林大人也下落不明,但有人說在西營的轅門上見著了一具倒吊著的無頭尸,尸體衣著似與林大人相仿?!?
湖廣巡按林銘球受熊文燦差遣,同樣前往西營撫軍。巡按代天子行權,巡視地方,官職不大但地位很高。他若死了,西營罪無可恕,可見張獻忠這次鐵了心要反,再沒給自己留什么后路。
“谷城、襄陽目前什么情況?”趙當世問那人道。
“獻賊猶盤踞谷城,燒殺搶掠,闔城上下死傷枕藉、血流成渠,就說煉獄也不為過!陳帥職在鎮(zhèn)守襄陽城,無法輕舉妄動,特請大人火速進兵,解圍紓難!”
“熊大人怎么說?”
“陳帥這兩日都與熊大人在一起,要大人進兵,想也是熊大人的主意。”
話是這么說,但趙當世想想可知,變生突然,熊文燦美夢破碎,定然驚恐無比,張獻忠都起事幾日了,他還像根木頭般束手無策,并無一令下達各軍。請趙營馳援,人還是陳洪范派來的,熊文燦之無能可見一斑。
“你回去報給熊、陳二位大人,就說趙營為國效力矢志不渝,立刻發(fā)兵!”
那人如聞天音,登時一把鼻涕一把淚,歌頌起了趙當世仁義無雙,喜顛顛地去了。
場面話自然要講,但趙當世也不會真就傳令開拔。當下楚北的局勢不明朗,混沌一片,每走一步都得萬分小心。
西營在谷城有馬步軍三萬左右,各類徒附更是以數(shù)萬計,趙當世尚無與西營決戰(zhàn)的打算,效節(jié)營、起渾營以及飛捷右營都還駐扎棗陽各地未動,僅靠手頭無儔營與飛捷左營貿(mào)然撲向谷城,無異于以卵擊石。
“主公,襄陽城中還有盧鎮(zhèn)國、陳洪范、黎安民,何不邀上他們?”侯大貴問道。
“沒用,盧鎮(zhèn)國是總理標營游擊,熊大人保命的家伙什,不會輕動。陳洪范剛折兩將,方寸已亂,亦無戰(zhàn)心,且他那二千五百昌平兵,大多新兵,我去看過,好些連弓都拉不穩(wěn),還是別太指望。至于黎安民,手下不過五百人,都是襄陽府上下的充數(shù)的冗余旗兵,來了也不濟事。”
侯大貴雙手叉腰,望向泌水西岸,道:“那咱們就這樣干等著?”
“等著?!壁w當世說道,“西營會連曹營共叛,現(xiàn)今曹營未動,張獻忠還要在谷城再觀望一陣。而且我判斷,張獻忠大概不會往東來?!?
“為何?”
“向東有棗陽與襄陽鉗制,背后尚有荊州、承天兩府許成名、楊世恩等楚將駐守,西營現(xiàn)階段要盤活大局以流為主,怎會自陷泥沼?向西,鄖陽乃至陜西正空虛,便于騰挪。”
“那我軍接下來......”
“接下來,先讓老韓帶馬軍過河做做樣子,順便偵查形勢。你安排人沿河安柵欄設下防線,若有萬一,我軍可以憑河據(jù)守,先立于不敗之地?!?
“是?!?
“估計再過幾日,等羅汝才也反,張獻忠會再次勸我一并舉事。我與他虛情假意來去一番,拖拖時間,左良玉的人馬想也該到了。”
“左良玉?”
“不錯,左良玉覬覦西營已久,得其叛訊,必會領兵前來。”
“可左良玉素來驕恣,他來能幫上忙嗎?”
“張獻忠非比尋常,實乃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寇,左良玉不敢不動。且他名下產(chǎn)業(yè),與張獻忠多有摩擦,以往朝中御史沒少彈劾他,說他‘有意激變’,這下張獻忠真叛了,他不拿出態(tài)度,逃不過蘭臺一劫?!?
“左良玉若能協(xié)助,張獻忠亦不足慮?!?
趙當世搖頭道:“張獻忠反叛固我所愿,但與之鏖戰(zhàn),卻非我樂見。西營兵強,我攻之即便能勝,恐怕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故而,對張獻忠,讓左良玉冒頭當先,我營協(xié)助便是?!?
“可西營不定,楚北永無寧日?!?
“寧日?我現(xiàn)在并不需寧日,只要楚北一日不寧,我軍就有機會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