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正在路上?!睏钫续P先回一句,接著搖搖頭,“但我軍提議接下來聯(lián)軍共同在晉東南撕開口子牽制闖賊主力的計劃廣文祿沒答應?!?
“他個熊!”侯大貴惱火地踹翻腳邊的交椅,“才封個伯當上總軍官,就人模狗樣起來了?等他來,老子不打衛(wèi)輝府,先把他給干了!吞了他的軍隊,看他還敢跟老子叫板!”
偃立成忙勸道:“總管莫急,總之這衛(wèi)輝府是能穩(wěn)穩(wěn)拿下的?!边m才張先壁軍報,劉汝魁為了抵擋住正面明軍異常猛烈的進攻,將九成以上兵力都調到了正面,其他幾面城防非??仗?,只要廣文祿軍一到,攻其軟肋,城池立下。
“光拿下衛(wèi)輝府又有什么用?引來李闖,不照樣灰飛煙滅!”
被廣文祿拒絕的侯大貴特別憤怒。就算他的合作請求被徐琿、郭如克甚至王來興拒絕,他頂多罵兩句就過去了。但廣文祿算什么東西,兩三年前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下級軍官,只不過近兩年運氣好出了風頭,趁著河南無英雄猴子稱大王,真論資排輩,趙營哪里輪得上他,在侯大貴眼里是徹徹底底的官場暴發(fā)戶。侯大貴自覺沒有讓楊招鳳以命令的口吻叫廣文祿迅速帶兵到帳前聽用實在是給足了他面子,可沒成想自己的一番好意打了水漂,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自是大大不快。
江山易改本難移,偃立成了解侯大貴,怕他暴脾氣上頭又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立刻阿諛道:“戰(zhàn)場形勢風云變幻,能因時制宜方為千古名將,我看指的就是侯總管?!?
穆公淳羽扇輕點,算是贊同。楊招鳳有眼力見,亦忙不迭道:“對,這點小波折,總管還不是談笑間就輕輕松松打發(fā)過去了。”
高帽一戴,侯大貴人就變了,怒容頓釋,瞬間面沉如水,一撩藍色披風,回幾步走到椅旁坐下,凝眉道:“鳳子,廣總管說什么了,細細報來。”
楊招鳳一愣,吞吞吐吐道:“不、不都說、說了,廣總管不答應聯(lián)軍?!?
“曉得了。”侯大貴故作鎮(zhèn)定點頭答應,但過了好一會兒,等不到偃立成與穆公淳接下話茬,沒有辦法,只能轉頭顧問,“兩位軍師,如之奈何?”
偃立成不答,給穆公淳使個眼色,表示這是你捅下的婁子,自己負責。
穆公淳倒不著慌,悠然道:“廣文祿貪生怕死不敢來,那就不來,咱們總不能將希望都放在別人上。偃軍師說的對,隨機應變而已?!彪S后道,“總管切莫忘了,咱們翻山越嶺來打衛(wèi)輝府的最終目的。”
“哪能忘,不是牽制太原闖賊主力嘛!”
“錯了?!?
“錯了?”侯大貴一愣,忽而醒悟,“哦!是為了給孫傳庭拿下榆林衛(wèi)爭取時間?!?
“對。榆林衛(wèi)遠離闖賊大軍,孤城閉守,孫傳庭兵力占優(yōu),給他足夠的時間,大有贏面。闖賊失去榆林衛(wèi)、大同府,北路被堵,就失去了走陜北南下關中的最好路線,這是我軍全局的基本戰(zhàn)略。”穆公淳平里形銷骨立病懨懨的模樣,一到策論之時均會改顏換色奕奕有神,“為此,我軍攻打闖賊勢力薄弱的晉
東南,是最有機會吸引闖賊主力的選擇。而后與河南軍隊聯(lián)手將闖賊主力拖住,則是在此之上的額外發(fā)揮?!?
“是啊,這些我都知道?!焙畲筚F撓頭道,“而今問題就在額外發(fā)揮不了?!?
“都說了是額外發(fā)揮,有‘額外’二字在,有勢則行,無勢則止,最淺顯的道理。廣文祿不肯合作,咱也不必求他恨他,再尋出路就是了。山西這么大,到處都是機會?!蹦鹿揪彶捷p繞,“廣文祿的顧忌,是怕引來闖賊主力后自己難以脫,影響河南大局。實話說,咱們沒提前知會他,卻讓他猝然配合,是不厚道。但從他話里亦可看出,他對于利用晉東南吸引闖賊主力的法子,還是認為十分有希望的?!?
楊招鳳點頭道:“他不認可,就不會瞻前顧后?!?
侯大貴道:“如此說來,咱們在衛(wèi)輝府、潞安府一攪和,李闖當真會上鉤?”
“十有**。”穆公淳應道,“這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何謂‘極好’?”
“我軍起初行軍是要出平陽府北上轉進榆林衛(wèi),增加攻陷榆林衛(wèi)的勝機,轉攻晉東南只是破局之舉??僧斀┚直淮蚱屏耍臆姾伪卦賵?zhí)意打呆仗呢?”穆公淳聲音逐漸高亢,“倒不如抓住闖賊調動的空當,再回平陽府,重新北上!”
“?。俊焙畲筚F訝然,“走回頭路?。俊?
穆公淳道:“怎是回頭路,總管你想,闖賊知道我軍來了晉東南,他還留著掛甲莊的兵力防誰?我猜李闖一旦出兵支援晉東南,必不會留袁宗第一支孤軍在那里喝西北風,大體會合軍并進。如此一來,我軍先回絳州,繼而一路北上均將是無人之境?!?
偃立成聽到這里,呼口氣道:“精彩,千里轉進,扯動敵勢,令之顧此失彼。再因勢利導,斗折蛇行,出敵不備,確實是扎扎實實用兵取勝!”
穆公淳道:“我軍馬軍數(shù)量過半,步兵亦有乘馬,連火炮也有馬拉騾拽。真要急行軍,放棄輜重輕裝簡行,闖賊縱然是千里眼順風耳,萬難首尾相顧!”并道,“咱們先攻下衛(wèi)輝府,然后把府城丟給廣文祿,讓他收拾。他這支軍隊數(shù)量不少,剛好可以作為疑兵,替咱們繼續(xù)虛張聲勢。闖賊要保住潞安府,必會出兵,我軍正可在那時掉頭。”
侯大貴聽罷,左看看、右看看,偃立成與楊招鳳等人都點頭稱是,于是面有喜色,喊出了他最擅長的一句話:“好,就這么辦!”
計策定了,楊招鳳沒其他事,先回軍陣效力去了。偃立成看侯大貴如釋重負嬉皮笑臉的樣子,忽而想到陳圓圓,心中一緊,試探道:“總管,昨夜那陳氏......”
侯大貴聞立刻斂容,道:“沒事,我沒弄她?!?
偃立成怔怔道一聲“好”,再看侯大貴,覺得這個曾朝夕相處的漢子,竟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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