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會客邵勖來到河西郡時間不長，十余日罷了，不過已經(jīng)從南到北走馬觀花看了一圈了。·咸-魚\看\書,?追,最新_章?節(jié)父親說卑移山（賀蘭山）是祁連山折向東北的余脈，他逛完后，發(fā)現(xiàn)這座南北向的山脈長四百余里，東西寬多少他不知道，據(jù)陪同他的長安世兵軍校說大概有三五十里的樣子。實話實說，對河西郡而，這座山的存在是一個恩賜。山脈西側(cè)較為平緩，地接沙，中有湖泊以及冰雪融化后形成的季節(jié)性河流，生活著一些部落。魏晉兩朝稱他們?yōu)轷r卑，但事實上很可能只是鮮卑化的土人罷了。匈奴強盛時，這些部落是匈奴，鮮卑強盛時，他們就是鮮卑，以后如果再出一個能一統(tǒng)草原的部落，他們興許也會被冠以其他名號。山脈東側(cè)則是大片的平原。卑移山擋住了沙的侵襲，黃河流經(jīng)其間，提供了灌溉水源。據(jù)他觀察，大部分河段比兩側(cè)平地高，此有利有弊，好處是可以修建「自流渠」，即直接引黃河水灌溉農(nóng)田，無須風(fēng)車、水車提水；壞處是一旦發(fā)生水災(zāi)，農(nóng)田、村莊乃至城池可能要被淹沒。尤其是治所靈洲縣。外人可能難以想象，這是一座位于黃河河心沙洲上的城池，一旦爆發(fā)洪水，那可遭老罪了。靈洲縣原屬安定郡，現(xiàn)在被劃到了河西。事實上卑移山以東的土地，原本就是大梁與拓跋代分據(jù)，梁土約占三一，而今都劃入了河西郡。靈洲縣（今吳忠東北）成為了河西郡治所及朔州州治。被劃進來的并不止這一片。上月，鹽川郡又多一縣，即朐衍縣（今陜西定邊），該郡轄三縣，治朐衍。卑移都護府治西南方的「峽石」（青銅峽口附近），詔令改為鳴沙縣，隸河西郡。當(dāng)?shù)丨h(huán)境其實不是很好，只不過離安定較近，方便聯(lián)絡(luò)及接收財貨、器械、糧食罷了。督護是前兵部尚書、荊州都督柳安之，他結(jié)束居喪后就上任了，至今還不到兩年。河西郡最精華的土地其實還是在卑移山東側(cè)腳下，即邵如今所在的位置?！复笸?。」見邵下山了，王府屬吏們紛紛上前行禮。不，說他們是屬吏有些不太準確了，蓋因其中不少人已然擁有了朝廷官職，比如州治中從事裴恒、河西太守宋恒、靈洲令李等。?比奇中!文?網(wǎng)-?已~發(fā)?布~最`新￠章節(jié)中尉薛濤、友沈勁、大農(nóng)柳恭等人仍是王府屬吏。哦，還有個新來的舍人慕容恪。被天子打發(fā)來的，聽說他母親很受寵。不過他只有十六歲，人又老實，不太受人重視，除了跑腿外沒什么作用。邵向眾人回了一禮，然后吸了吸鼻子，道：「好香?！谷缓罂聪蛘驹诓贿h處的一人，道：「讓公久等了，先用飯吧?！箒砣嗣杏菽吮粴⒌钠諈桥d太守虞譚族弟，發(fā)配高昌后，已在當(dāng)?shù)厣顢?shù)年，這次也是得到沈氏族人相邀，跟隨商隊一起來到靈洲。虞凝也不著急，在高昌住了四年了，全族數(shù)百口人從一開始的難以忍受，賭氣說要殺回中原，到后來的哭哭啼啼乃至接受事實，這么難的心理歷程都走過來了，還急什么呢？他甚至有些想笑，因為邵賊疼愛的三皇子很可能也要被發(fā)配過去，至少要去那邊當(dāng)官沒人和他說這些，但這些老牌世家太清楚政治上的風(fēng)吹草動了，從沈家人開始接觸他們的那一刻起，虞氏上下就明白趙王邵至少要到高昌當(dāng)官，且年頭不短。高昌是什么地方？地廣人稀，走幾十里都不一定看得到人的那種，景致單調(diào)得讓人絕望，除了沙漠就是山脈，大部分人生活在高山融水形成的河流附近。且一到夏天河床就干枯得剩不下幾滴水了，人畜飲水、田地灌溉都只能靠不知道什么年代修建的井渠。此渠自山中引水，經(jīng)人工開鑿的地下暗河流至城鎮(zhèn)、農(nóng)田，灌溉著歷代開墾出來的農(nóng)田。他們一開始很不適應(yīng)，曾經(jīng)試圖在河道中取水灌溉，但后來慢慢明白了，將官府劃給他們的一段傳說是后漢年間的舊渠修了起來，嘗試灌溉農(nóng)由，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讓虞家數(shù)百口人及依附他們的會稽部曲生存了下來。但饒是如此，所有人依然很厭惡這個地方。夏天熱得要死，能把人烤干的那種酷熱。冬天稍稍舒服一些，但農(nóng)時和中原及江南完全不一樣，你能想象正月初就要春耕嗎？風(fēng)沙隨時可見，落滿屋頂、門窗乃至吃飯的案幾。唯水果比較鮮美，但比起惡劣的環(huán)境，幾乎不值一提。趙王要去高昌？哈哈！好，好啊，邵賊真狠！邵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只招呼眾人吃飯，并笑道：「正所謂入鄉(xiāng)隨俗。!g+u+g+e\yu_e!d?u·??·別看靈洲是正縣，可百姓多是休屠胡后裔，他們吃什么，我們今天就吃什么。來，先喝下這碗乳，正午剛擠的?！拐Z罷，帶頭喝了起來。裴啊聞笑道：「此地胡人說正午乃陰陽交替時刻，此時所擠之乳乃神靈賜福，別有滋味?！拐f完，他也低頭喝了起來。眾人見了，便不再廢話，紛紛啜飲，虞凝臉上帶著程式化的笑容，端起瓷碗，很快就喝完了?！肝袈剠侨瞬荒腿槔?，今見虞公，方知謬矣。」邵說道。「四年了，該學(xué)會了?！褂菽槐安豢旱?。說話間，有軍士搬來了一筐餅，開始分發(fā)。虞凝先觀察了一下這些兵，連戎服都不齊，穿著五花八門，看著不似經(jīng)制之軍，更像是私兵部曲。不過器械倒是挺全的，看樣子不是那種地里臨時拉來的田舍夫一一田舍夫之流，壓根不用給他們配備太多武器，給了也不會用，浪費。看完兵土，虞凝文盯上了手里的餅，有些發(fā)愣?！复藶槭w麥餅?！购游魈厮魏阍谝慌越榻B道：「卑移山有土人，原在山中耕牧，種的便是蕎麥。此麥倒挺適合在山中耕種，可土人下山后，有沃壤良田，卻還死心眼般日復(fù)一日種蕎麥。說到這里，他搖頭失笑，仿佛在嘲笑那些土人的愚蠢。虞凝以前也覺得可笑，現(xiàn)在見多了，懶得笑了。高昌西北有車師前部，多少年來就一直種植小麥，哪怕某些地方缺水，更適宜種粟，他們依然我行我素，一點不帶變的。他們就是死腦筋，很多東西還需要中夏之人教導(dǎo)一一不過有一說一，與江南山里的蠻夷比，西域土人似乎更文明一些，至少他們有百工，織出來的布匹還挺特別的，就連草原上的胡人，也不如西域土人文明。一邊想，一邊咬著蕎麥餅，只覺味道很是一般，他不是很喜歡，但還是吃完了?！竿路?，愣著干什么？上菜?。俊冠w王友沈勁站起身，朝慕容恪喊道。慕容恪應(yīng)了一聲，跑開了?！甘缊?，你不要總欺負吐伏，他為人孝順，性情寬厚，孤很喜歡他。」邵在一旁說道。沈勁應(yīng)了一聲，然后笑道：「不知道為何，看他那傻樣就來氣?！埂竿路攀鶜q，弓馬嫻熟，以前定然下過苦功。」中尉薛濤說道：「我觀察他好久了，獵羊時箭無虛發(fā)，怕是練了七八年了?！埂附袢站陀型路C的羊，叫什么來著？」邵問道。「頑羊?！埂笇?，便是此物，正合招待貴客。」邵又看向虞凝，笑道。虞凝立刻行了一禮，表示感謝，羊肉很快被端了上來，倒入一個大盆中，香氣撲鼻。所謂「頑羊」，其實就是羊，經(jīng)常出沒于山地、草原之中。此刻被切成肉塊，與沙蔥、野韭、地黃葉、沙米之類的胡亂燉在一起，風(fēng)格極為粗獷，與此地環(huán)境可謂交相輝映。薛濤親自給眾人分肉。邵拍了拍他身旁的空地，道：「吐伏，坐孤身邊?！鼓饺葶°读艘幌拢吹缴酃膭畹哪抗夂?，他道了聲謝，然后坐到邵身旁。薛濤也給他來了一碗，道：「殿下就是心善?！鼓饺葶∩钜詾槿?，暗道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fā)現(xiàn)趙王確實寬厚仁德，待人十分友善。善人不該被欺負。既已是趙王府舍人，他今后當(dāng)勤謹用事。眾人哩呼嚕吃下一碗肉后，薛濤再度起身分肉。邵拿起一塊蕎麥餅啃了兩口，然后看向虞凝，說道：「還沒問虞公在高昌過得如何，可還習(xí)慣？」虞凝看了邵一眼，暗道過得苦不堪，不過嘴上卻說道：「只能靠著并渠灌田，勉強充饑。時而還有胡虜劫掠，虞氏子弟已戰(zhàn)死數(shù)人?！埂附俾樱繌暮味鴣?？」邵臉色一正，問道。「自雪山（天山）而來。」虞凝回道：「雪山上有兩條孔道，可過大軍，直通山后。彼處有不少胡人部落，老夫亦不清楚其族屬，反正逐水草而居，時常變換，應(yīng)非一部?！股埸c了點頭。他也聽說雪山以北有不少部落，之所以沒能南下攻取高昌，最大的原因便是其不團結(jié)，互相之間就有沖突，有些甚至是世仇。再加上這些部落遷徙不定，本身沒有固定在一處的習(xí)慣，所以偌大的高昌郡能維持著。另外，他還記得有一次和父親閑談，提及雪山以北有些地方其實不錯，若覺得高昌夏日酷熱，大可至山后筑一城，以為「夏宮」，用來避暑。待夏天過了，可于深秋大雪封山前南下高昌，將此作為「冬宮」。邵聽了很感興趣，不過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征服山后的部落，而是招撫，父親聽了不置可否，只說這些部落愚味野蠻，興許能招撫，興許不能。邵明白這個道理。招撫其實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首先需要你有一定的魅力，能得胡酋認可，然后處事公斷，得其人心。草原上很多酋帥起家，并不完全是靠打打殺殺，很多時候是折服了其他部落的貴人，得其心甘情愿追隨。邵讀過不少書，甚至包括外文的書籍，對西域的文化有相當(dāng)?shù)牧私猓滥鞘且环N迥異于中原的政治文化，不可以常理度之，得因地制宜。「虞氏不容易?！股鄹锌溃骸柑熳佑幸馐諒?fù)西域，或就在幾年后，公若抓住良機，虞氏未必不能重回士族之列?！褂菽?，卻沒太大觸動。再立功，還能回江南不成？仿佛能看穿虞凝心思一般，邵誠懇地說道：「虞公，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扎根高昌，未必就沒有生發(fā)之機了啊。虞氏子弟可以入太學(xué)、國子學(xué)，可以察孝廉、舉秀才，乃至恩蔭入仕，機會還是有的。我聞虞公已有孫輩出生在高昌，便是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子孫謀算啊?！惯@番話讓虞凝有些觸動。是啊，大梁朝國力日趨增長，人心日益穩(wěn)固，他們大概是真沒機會返回家鄉(xiāng)了。想來想去，除了讓自已痛苦之外，毫無所得，還不如面對現(xiàn)實。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殿下所極是。」邵見狀，從薛濤手中拿過勺子，親手給虞凝盛了一碗肉，道：「今后還得力同心?！褂菽x了一聲，接過瓷碗。其實，愿意來此，不就已經(jīng)有所決斷了么？他暗暗自嘲，還矯情個什么勁？遂大口吃肉，不復(fù)多。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