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昂高聲嘲笑他的懦弱,何少監(jiān)看見對方的眼神,是一種發(fā)自內心輕蔑,他一如既往地瞧不起自己,即便他如今早比這個將軍要強大得多。他本就在突破修為的邊緣,精神最是最要安穩(wěn)的時候,但此刻他腦海中的那根弦終于崩斷,他眼中烏昂此時就是戰(zhàn)爭的代表,是他所厭恨的一切痛苦的化身,他只剩下一個念頭,讓烏昂從世上消失。
血濺三尺、刀劍崩斷,烏昂死了。
可烏昂畢竟只是一個人,不是什么戰(zhàn)爭的化身,他一個人的死也不代表一場戰(zhàn)爭的結束。沒了烏昂,剩下的人反而越要沖刺著一哄而上。淚是涼的,血是熱的,何少監(jiān)已是分不清臉上流過的是什么,他抽走了手上烏昂半截斷刀中的靈力,本是要逼停眾人,可自己對面那些血紅的眼睛與自己又何其相像從斷刀上吸取的靈力讓他修為直接突破,但也讓他的理智在此時已不復存在,走火入魔的何少監(jiān)才更像是他噩夢中烏昂獰笑的那個樣子。
后來呢楚卿云連忙追問。
后來看上去仍是少年模樣的鬼魂苦笑著說,后來我們都死了啊。所有人都死了。何少監(jiān)那一天手上的人命可能不比烏昂將軍少吧。只是他覺得我們還都活著,所以我們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被絆住腳留在這里,無法投胎去的鬼魂。而且自那天他走火入魔開始,‘蓬萊’這個島就已經不復存在了,你腳下站的土地,你看到的一切,在那天和我們一同灰飛煙滅了。
師姐給我們看了...這島是個活體...如果那時蓬萊島早就被摧毀了,那現(xiàn)在這個島其實應該是......老先生...何少監(jiān)本人嗎楚卿云思索著喃喃道,在他眼里,他覺得自己成功地逼停了眾人,你們‘長生不死’地被迫留在島上直到今日嗎
可難道從來沒有人去告訴他真相嗎這么多年他難道也未曾察覺楚卿云依然感到不解,鬼魂無法觸碰實體,應該看見了就能分辨才是啊
眼前的少年捻起一片樹葉給楚卿云看,楚卿云面露驚訝,可烏昂...
烏昂將軍大概不太一樣吧,畢竟他是何少監(jiān)走火入魔前就被殺了的,再怎么樣何少監(jiān)也知道那人已經殞命了才是。少年打量著延少年,兩人都是最多二十左右的模樣,彼此卻又早也過了那個天真的年紀,或許你能勸勸他,讓他別再想著勸大家上船了,那不過是無用功。我雖怨他,但他也不過是個可憐的老頭。
楚卿云看了看對面的人,正要說什么,那位老者就正向著這邊走來,他望著少年模樣的鬼魂道,我找你好久,我的墨磨好了嗎我還想要一壺龍井。老者顯然神志還未清明。
他認得你楚卿云訝異道。
少年無奈地笑笑,我曾是他府里的書童。烏昂為了捉他也抓了我上船一道去蓬萊,他需要一個熟悉何少監(jiān)習性的人。
公子,龍井早沒有了,喝點別的吧。少年應著老者的話,也不知道是否是隨口說說,畢竟這島上確實也不太可能有龍井。
那算了,我頭疼得厲害,今夜要刮風嗎老者顯然無視了楚卿云的存在,楚卿云便跟在老者和少年身后走著,他默默地聽著,老者佝僂的背影已像一截被留到冬日里干癟卷曲的老藤,他說話的語氣卻有三分像個孩子。
許是要刮大風吧。少年抬起頭看了看,又回望向楚卿云,楚卿云看著他的眼神,讀出了一些祈求。
何少監(jiān)逃亡海上的時候,顯然是沒有帶上這個書童的。當天子發(fā)現(xiàn)何少卿的逃跑時,書童可曾怨恨過將自己落下的主子呢
那得早點回家,得早點回家。老者念叨著,在沙灘上留下一深一淺的腳印。
嗯,回家,我們回家。少年輕輕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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