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結(jié)束了

一句話幽幽地傳來,一柄刀的虛影突兀地出現(xiàn)在何少監(jiān)的胸前。

師徒兩人立刻拔劍,楚卿云和穆青峰本就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

何少監(jiān)那具老者的身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眼瞳顫抖,向上看去。那是一張無比丑陋、扭曲的臉,沒有毛發(fā),像是肉團被隨意捏合,五官并不齊整地扭在一起,像是一個巨大的肉瘤。這張臉他即便認不出,這個聲音他還是記得的。

烏...昂......老者干癟發(fā)白的嘴唇中擠出一句拖長了的聲音。

那個毫無毛發(fā)也仿佛沒有皮膚一樣肉粉色的人型手中握著一柄斷刀,斷刀的前方是虛影補全了剩下的部分。

多虧了你為了保住這刀還留下了我的尸身。烏昂此時的樣貌如今可怖至極,即便有個人的形狀,可卻怎么也不像個人了,他將老者踹到一邊,看著師徒二人道,你們不知道我將它從個肉球擰回人型花了好大力氣,真惡心這老頭。

楚卿云并不打算聽人繼續(xù)念叨,立刻準備上前,卻被穆青峰按了一下。穆青峰手貼著他脖子上的印記,一小股靈力緩緩流入他的身體,他心知師父擔心自己消耗太多,不想他貿(mào)然行動。穆青峰看了他一眼,楚卿云停了下來,但一刻不敢放松。

你要做什么楚卿云質(zhì)問道。

嗯我早就想捅他一刀罷了。烏昂的那張五官混亂排布的可怖臉龐又向內(nèi)皺了一皺,看得楚卿云都有點頭皮發(fā)麻,再說了,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該多無聊啊...不覺得嗎

在周圍徘徊的兵士們此時又重新向著烏昂靠近,他們和無視了穆青峰和楚卿云,徑直向著烏昂、準確來說是烏昂手里的那把斷刀走去。

楚卿云注意到師父手中此時拿著的是那把他曾在幻境中見過的竹中劍,而不是那把玉質(zhì)的長劍。

你方才手上拿著的那把呢不敢拿出來了烏昂大笑了兩聲,攔腰砍斷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少年士兵的身影,血液濺在他臉上,少年化為齏粉落下,有一半灑在了老者的身上。老人在地上蜷縮著,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烏昂似是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他刀指著穆青峰道,你不該在我對面。我們可以合作,那過去那些好日子一切照舊,穆青峰。

不必了。穆青峰微微皺著眉,目光落在地上的老者身上,似是在觀察他的情況,我和你何來的‘舊’

楚卿云感覺聽得云里霧里,但烏昂的行已讓他怒火中燒,只因穆青峰還牢牢抓著他的手他才沒有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他仍能感覺到師父的靈力在一點點輸送給他,使他焦躁中還能留了一絲冷靜。

他順著穆青峰的視線看向老者,老者在地上神情痛苦地掙扎著卻也并沒有當即斃命,楚卿云本對烏昂為何能給何少監(jiān)致命一擊心存疑惑,但轉(zhuǎn)念一想,無論是老者、烏昂、還是這些徘徊的士兵的力量本源都是一致的,都是何少監(jiān)一己之力塑造的如今的蓬萊。面目模糊的軍隊來源于一個文官對戰(zhàn)場的想象,島上的鬼魂們是他記憶中登島卻被困住的人,而烏昂即便是他理智上知道已經(jīng)死了,卻始終沒有遠離的夢魘。

何少監(jiān)對烏昂本人的恐懼和忌諱反而使他的形象和意識更加鮮明,而現(xiàn)在恐怕是烏昂要試圖奪取身體的控制權(quán)了。

有了如此猜測的楚卿云不禁手里有些發(fā)汗,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嗜血的戰(zhàn)爭狂能控制整個蓬萊后要做什么。他對烏昂那聽起來似乎是在勸誘穆青峰的話語也感到不安,即便師父已經(jīng)拒絕了,但他仍感到心中情緒翻涌,只是時機不對,他只能對自己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

唉,是誰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烏昂似乎本也沒有抱太大希望,放棄得也干脆,他形狀可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輕扣著刀柄,再見吧,封喉。

他踏在浸滿了兵士的血的地面上,血水從泥土里擠壓出來,仿佛被他吸收了一樣,順著那紅白的肉身向上爬升,黯淡的粉末被帶起,如敷粉一樣黏在他的身上。烏昂的目光投向樹林的邊緣,他撿起地上的一把陳舊的矛擲了過去。

楚卿云當機立斷地將那矛斬成兩半,再往后看去,陰影之下有一個匍匐在地面的人,正是應(yīng)鈺鐘。

穆青峰臉色亦是不太好看,他本已將劍尖對準了烏昂,此時被迫停了下來,和楚卿云對視了一眼,兩人快步撤到了樹蔭下。

師姐！楚卿云連忙和穆青峰一起將人攙扶起,只見她腹部即便包扎過仍是一大片血色。她手指和護手的內(nèi)側(cè)嚴重磨損,身后的路上也盡是拖行的血跡,怕不是咬著牙硬生生爬到了這里。

應(yīng)鈺鐘被攙起來但卻已無法站立,仰面又滑了下去,氣息和脈搏都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即便他們在醫(yī)學(xué)方面沒什么了解,也能知道應(yīng)鈺鐘現(xiàn)在幾乎是只剩下一口氣的程度了,別說堅持到他們出島,哪怕真的下一瞬就出去求醫(yī)也生死難測。

應(yīng)鈺鐘的眼珠緩慢地在兩人之間掃著,嘴唇微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那短促而吃力的呼吸似乎已花光她的所有力氣。